
当务之急,便是替陆境庭解决眼下的问题,慕纤语帮陆境庭还清月租。慕纤语本来打算按一键清除系统,将陆境庭的东西一并当垃圾处理。可陆境庭坚决不肯扔掉那些东西,她是一个怀旧的人,特别是一些有纪念性的东西更是当作宝贝看待。慕纤语送过她一些小饰品,她都完整保留着。
慕纤语拿她没有办法,只能依照陆境庭的想法,她在房间转一圈,转动智能耳珠,启动搬家系统,将房间的东西压缩成沙子般大小,按照顺序归类打包在收纳系统中。
不到一分钟,行李打包完毕。慕纤语请陆境庭母子俩一起到外面吃大餐,为陆境庭接风洗尘。每上桌一个菜,陆境庭完全不顾形象,像是一只几天没有吃东西的饿狼,扑上一只羊,狼吞虎咽,完全与以前细吞慢咽的反差极大。陆境庭以前吃一个橘子,必须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剥皮,吃橘子必须保持端庄优雅的姿势,从头到尾保持淑女形象。
小磊一个菜都没吃,他似乎不喜欢这些菜。小磊自始自终都没有开口说话,一口饭都没有吃,甚至连一口汤都不喝,而陆境庭只顾自己吃饭,不管三七二十一,吃为上,一个劲地吃饭,无暇顾及小磊。
“小磊不饿吗?”慕纤语实在看不下去,往小磊碗里夹一片肉丝。
“别管他,真是固执的孩子。”陆境庭手撕一块鸡腿,往嘴里塞,还没有吃完,又塞进一块,完全没有顾及小磊的感受。
“小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慕纤语担忧地问道,小磊一点都不像那个年龄阶段的小孩,他不哭不闹,不吃不喝,像是问题儿童。
“别担心太多,小磊只是需要休息。”陆境庭不咸不淡的回答,慕纤语听着别扭,这个世界,哪个母亲不关心子女,但小磊的表情,让人匪夷所思,她怀疑小磊特殊身份。
回到家,小磊始终是不言不语,坐在一旁发呆,似乎这个世界与他无关,他只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深夜零点,慕纤语回想小磊今天的一举一动,小磊不吃不喝,着实让她吃惊不小,她静下心来分析小磊的状况,小磊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泛着一丝墨绿色的光,她揣测那种光不是与生俱来的,倒像是特意量身打造的,他小小的眼眶,装饰一对活灵活现的眼球,细看就像是一对来回滚动的金属球,他逼真的小脸,与其它相应的部位毫无违和感。慕纤语相信自己的直觉,小磊绝不是普通人。
她不明白为何陆境庭缄口不言,也许陆境庭有她的苦衷吧,慕纤语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时,“滋滋滋”一曲美妙的歌声伴着灵动的音符,跳进慕纤语的耳朵,每一个音符像是独立的个体,它们拥有每个独立的灵魂。
慕纤语循声来到客厅,黑暗中,一道光笼罩小磊身上,他光着小脚丫,围绕着一连串悬浮半空金属音符转圈,音符组串一首歌,那是一首清脆欢乐的儿童歌曲:我来自快乐的星球,鸟儿和我跳舞,鱼儿和我唱歌,云朵和我捉迷藏,它们和我一起欢笑,笑脸变成甜甜的糖果。
一个个金属音符仿佛来自天空的鸟儿,寻找栖息的地方,飞进小磊嘴里,小磊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慕纤语目瞪口呆地看着小磊将这首歌曲吃进肚子,这首歌足足播放一分钟,当最后一个音符跳进小磊嘴里,他僵硬地转动脖子,墨绿色的金属眼球滚动起来,缓慢地抬起一只手,抹掉嘴角余下的音符渣儿,满足地笑了。
慕纤语并没有被小磊这一怪异的举动吓到,也没有感到很震惊,这是在她预料之中。小磊是一个人工智能,她第一眼便看出来,但她隐隐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小磊并不是普通的人工智能,靠歌曲的音符维持“生命”,似乎说不通,且这是一首最普通不过的歌曲,单凭这一点,她无法断定是哪里不对劲。磊是否在那个快乐星球生活过,他向往天空飞翔的鸟儿,水中游的鱼,以及每一朵花,每一粒沙子,由此看来,小磊向往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
也许陆境庭对小磊太过束缚,小磊不喜欢受控制。慕纤语看得出小磊并不是很快乐,也有可能父母离异,造成他心理阴影,而陆境庭疏忽了他的心理感受,小磊现在还是一个孩子,她不希望陆境庭给孩子太多压力,慕纤语打算找个时间和陆境庭好好谈下孩子这方面的问题。
小磊听到慕纤语靠近的脚步声,他头也不抬,慌张地跑进他和妈妈住的客房,慕纤语转过身正想回房间,却听到从客房传来陆境庭的骂声。
“你这孩子,整天就知道给我添乱,你最好乖乖的,别给我乱闯祸。”
“呜呜呜……”客房传来小磊哭泣的声音,慕纤语快步走过去,正想敲陆境庭的门,进去阻止陆境庭训斥孩子。
她明白陆境庭身为单身妈妈,确实不容易,但陆境庭自尊心强,如果这个时候闯进去,以陆境庭的脾气,只会加剧矛盾,任凭陆境庭冷暴力的“教训”,小磊创伤只会越来越大,慕纤语止步,静观其变。
“好了好了,我的小祖宗,妈妈错了,妈妈不该责骂你。”陆境庭声音哽咽。
这时,客房停止哭声,责骂声,以及自责声,里面没有动静。大概小磊太困,而陆境庭身心俱疲,他们都睡着了。
慕纤语安心回自己的房间,她困得眼皮撑不开,很想倒头大睡,睡个天翻地覆,雷打不动,可她还是睡不着觉,她不是在跟自己较劲,小磊的谜底总算解决,剩下的再慢慢找答案。慕纤语对人工智能不敏感,而小磊是第一个引起她注意,并不是小磊是陆境庭的儿子,她才有这样的想法。她不明白陆境庭为何找一个人工智能做孩子,难道也是因为人工智能没有精神压力。慕纤语觉得可笑,哪天她要是精神崩溃,也去找一个人工智能解压。她摇头苦笑,人类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人工智能填充内心空虚这种地步,这与生无可恋有何区别,问题是,人工智能真的懂得人类吗?倘若一生与人工智能生活在一起,人类唯一的思维是否会丧失,最后沦为人工智能的“宠物”。
人类为杜绝这一后果,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RL3上,开创另一片天地。历经几十年的改革和最前沿技术,RL3总算有所盼头,可也避免不了试验品的产生,人类再次迎来改革。如何消灭试验品,这是一个严峻的问题。未来的未来,能将试验品铲除干净吗?倘若到那个时候,宋子默怎么办。慕纤语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宋子默去送死。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总是不痛不痒。只有事到临头,才知道有些事情无能为力。
同一片天空,同一个夜晚,同一个时刻,秦靳南同样也陷进一片无尽的失眠中,他不止一次失眠,他的烟瘾越来越严重,吧嗒吧嗒一根接一根,吞云吐雾。他精神亢奋,沉浸在香烟的快乐之中,为的是麻痹自己。
为了查江普岛诡异的脚印,RL3试验品动荡原因,他夜以继日追踪线索。慕纤语口中所描述的黑衣人,他很早就盯上,却迟迟没有动手。黑衣人潜伏在飞跃工作室附近,而飞跃工作室的主人置之不理,这说明他们之间有见不得人的猫腻,他们极有可能串通在一起。他发现不仅是飞跃工作室的主人程煜有问题,助手孟晴也不是简单的人工智能。
起初,秦靳南每天晚上按时接慕纤语下班,有一天晚上,他临时有事耽搁,告诉慕纤语不能接她。没想到完成任务后,还有足够多的时间,他赶到飞跃工作室,见慕纤语下班从工作室出来。他正想走上前,突然发现孟晴鬼鬼祟祟跟踪慕纤语,途中,慕纤语精神恍惚,看上去像是中邪,因此她并没有发现自己被跟踪,秦靳南欲几度想从隐蔽的地方冲出来,阻挡孟晴,考虑到慕纤语暂时是安全的,他没有暴露行踪和目标,以免打草惊蛇。一直到慕纤语的家门口,孟晴停下来。她偷偷摸摸往慕纤语的门做手脚,安装着什么,一连串代码悬浮门边,秦靳南看不清楚是什么,他猜测是一个不明系统。孟晴前脚刚走,紧接着,黑衣人后脚跟上来。黑衣人卸下门上那个不明系统。之后,黑衣人便消失。
秦靳南一来担心慕纤语的安危,二来任务迫在眉睫,他才迫不得使出欲擒故纵这一计,将计就计,故意上孟晴的当,让孟晴误认他的心被控制器控制住,从而爱上孟晴。虽然这是为了查案和任务,但秦靳南已彻底伤害慕纤语,他知道,慕纤语对他失望,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原谅他。
无论如何,他最终会给慕纤语一个交代,只是她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害怕会失去慕纤语。在他看来,他是在保护慕纤语,在慕纤语那里,秦靳南的爱是一把插进心脏的刀子,那种钻心的疼痛令她永生难忘。
半夜,慕纤语客厅的门传来关门信号,尽管关门的声音很小,声音如同一朵花无声无息地凋谢,但感应器系统第一秒传达智能耳珠,慕纤语第一时间便收到信号。她猛地坐起来,翻下床,赶到客厅探查情况。她迅速转动智能耳珠,启动指纹系统,在门上提取指纹,指纹系统显示的不是别人,正是陆境庭,突如其来的情况,令慕纤语惊诧不已。
慕纤语眉头紧锁,原来她的猜测错的,原以为是造梦器上门,这阵子因造梦器的困扰,她每天提心吊胆。夜晚也不敢深睡,害怕再次陷进造梦器,她害怕醒过来不是在现实中,而是在梦中,梦里梦外分不清。
慕纤语来到客房,她轻轻地推门进去,陆境庭没有在房间,她果然出去了。小磊睡得很沉,慕纤语悄悄退出客房。大惑不解,陆境庭这是要上哪去?
天微微亮,慕纤语强撑起精神,经过一夜半睡半醒状态,她实在太困。她本想下厨做早餐,没想到陆境庭已做好早餐。慕纤语很是惊讶,她忘记昨晚陆境庭是什么时候回来,似乎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回来。难道是早上回来的?陆境庭满脸笑容迎上来:“来来来,尝尝我的手艺吧。”她边说边把一杯牛奶递上来。
“你做的早餐?”慕纤语喝一口牛奶,哭笑不得,牛奶有种苦涩的味道。
“好喝吧。”
“哈哈哈,这是咖啡呢,你拿错了压缩颗粒。”
“不是吧,我尝尝。”陆境庭喝一小口,她直皱眉,没再喝第二口。
“大概你太累了,没有看清字样。”
“我这是老眼昏花,不服老不行啊。”
“你昨晚是不是没有睡够?”慕纤语用试探的口吻问陆境庭。
“我昨晚睡得可香呢,谢谢你。”陆境庭紧握住慕纤语的手。
“这样?那就好,你住得习惯就好。”慕纤语狐疑地眨眼睛,她对陆境庭的话有所怀疑。
昨晚陆境庭背着她偷偷溜出去,慕纤语特意到客房核实陆境庭是否在房间,她清楚地记得,睡床上只有小磊,如此真实的感受,她非常确定自己当时头脑也清醒,一点都不含糊,不可能是造梦器闯进梦里,慕纤语揉太阳穴,她被造梦器整惨,濒临精神分裂症。
“我到哪里都一样,习惯就好啦,毕竟我都是这样过来的。”陆境庭顺口一说,她脸上的笑容明显比昨天多,可见她对住在这里没有不适,慕纤语的担心是多余的。
眼看上班时间快到,慕纤语重新泡一杯固体牛奶压缩颗粒,匆匆喝完,便赶去上班。临走前,叮嘱陆境庭多吃点东西。
陆境庭不停地打哈欠,她实在是困得不行,早餐都顾不上吃,回到房间,直接趴在床上,呼呼大睡。小磊摆出不情愿的表情,他知道这个时候,无论他怎么做,不管是撒娇,还是哭闹,妈妈都不会理他。小磊撅着嘴,一点都不开心。因为昨晚吃下一首歌,足够撑一天,所以他现在一点都不饿。除了歌曲,其他东西,他都吃不下,也不感兴趣。
一眨眼间,时间不知不觉从手指缝溜过去,慕纤语中午回去看陆境庭母子俩,她还没踏进门,便听见怪兽战斗的声音。带着疑问,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客厅,只见小磊独自一个人在客厅玩手掌悬浮的游戏。咦?怎么不见陆境庭。
“小磊,你妈妈呢?”慕纤语轻声细语地问道,她觉得小磊不是寻常的人工智能,有可能是一个心理不健康的孩子,至少有心理阻碍,不善于交流沟通。
小磊抬头看一眼慕纤语,没有回答她,小小的眼睛随着游戏上下左右翻滚,慕纤语在小磊这里找不到答案,她叹叹气,站起身,小磊拽着她的裙角,墨绿色的眼睛直视慕纤语,依然不言不语,一个字也不说,头朝客房的方向望去,他停下手掌悬浮的游戏,僵硬地伸出手,指向客房。
慕纤语笑着点头说:“谢谢小磊。”
说完,慕纤语径直走进客房,她的眼睛睁得比球还大,太不可思议,这个时候陆境庭竟然在睡觉,她一定是太累了,不然不可能睡得这样熟,慕纤语松下一口气,原来昨晚不是在做梦。看到陆境庭睡得如此沉,慕纤语不忍心打扰她。心想:陆境庭昨晚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瞒着自己偷偷出去,算了,既然陆境庭平安无事,就不打算再追问。
慕纤语默默退出客房,小磊仍沉浸在游戏中,好像只有游戏才能带给他快乐,他的世界,只有游戏,何其悲哀。慕纤语不敢想象这些年他是怎样过来的。陆境庭婚姻不幸福,小磊多少受到影响,目前来看,陆境庭对小孩并不是很上心。虽然人工智能不需要情感上的爱,但小磊作为一个孩子,他可能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不排除在生产制造过程中,人类给他设定一些特殊代码,赋予他某些情感,让他有感知能力。
下午,慕纤语在公司遇到程煜,慕纤语正想着会不会PS芯片出问题了,她忐忑不安地等程煜出来问清楚,但程煜在周领导办公室,一呆就是几个小时,慕纤语没有机会和程煜说上几句话。
她心慌了,几次特意经过周领导办公室门口。程煜似乎看出慕纤语心思,他轻转胸前天蝎座钥匙,向慕纤语传达讯息:PS芯片没有问题,无需担心。
慕纤语这才心安地下班回家,她没有想到,陆境庭还在深度睡眠中,丝毫没有半点要醒的迹象,这是有多缺睡眠,还是陆境庭昨晚一夜没有睡觉?慕纤语做好晚饭,陆境庭还是没有起床,直到晚上八点多,慕纤语实在看不下去,进去催陆境庭起来吃晚餐。
陆境庭一脸尴尬,她抱歉自己睡过头,没来得及给慕纤语做饭。慕纤语并不在意这些,她在意的是陆境庭为何不说实话,明明昨晚出去了,但陆境庭却没有坦言。慕纤语欲言又止,最终,她还是没有再继续询问。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陆境庭回来了,她开心就好。
半夜,感应器系统又传来关门讯号,陆境庭再次偷偷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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