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离我家近,三里路,来往密切。而且我奶奶给三姨当的媒婆,这样,三姨和母亲回娘家就有伴了。平时,相互照顾,尤其农忙时,家里多了帮手,抢收庄稼。我家住汉江边半山坡上,三姨家隔了一面山的距离,庄稼成熟晚了十天。
三姨刚嫁过来时,姨夫是民办教师,只有周末才能回家,帮三姨
种地,挑大粪,所有的重活,累活抢着去做。
三姨年轻时很漂亮,圆脸,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妩媚多姿。三姨能说会道,姊妹之中,数三姨嘴上功夫历害,察言观色,巧舌如簧。
刚嫁给姨夫那两年,三姨没有怀孕,受尽了婆婆的羞辱。那时候的婆婆很有地位,操控一家人的命运。三姨兢兢业业地种地,服侍公婆,不敢有任何怨言,谁让自己肚子不争气呢!所有委屈和泪水都交给黑夜,夜色掩盖一切悲伤。
婚后第三年,三姨怀孕,喜极而泣,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结果生下了女儿。婆婆重男轻女,依然没有好脸色给三姨。三姨只得低眉顺眼讨生活,好在姨父疼爱三姨,懂得三姨的贤惠和隐忍。
婆婆偏向老大,大儿媳接连生了两个儿子,婆婆喜得合不拢嘴。农村人,劳力重,都想要儿子。儿子继承香火,延续血脉,事关重大。
三姨不争馒头,争口气,接着又生下儿子。姨父在教书,明白事理,三姨带头响应国家政策,做了结扎手术。儿女双全,一生圆满。
三姨性格要强,凡事都要争第一。自己带大儿女,地也种得井然有序。和婆婆关系一直很好,婆婆最后瘫痪了,一直靠三姨照顾,端茶喂饭,端尿擦屎。整整三年,婆婆身上干净,无异味,保持着女人的尊严和体面。
婆婆临终前,泪水涟涟地握着三姨的手,说了声,对不起。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感念三姨的孝顺,恩泽家人。
那时,生活很苦,缺衣少吃,三姨起早贪黑,干活麻利,将庄稼收拾好后,去山上挖草药,回来洗净,晒干。等积攒够二十斤左右,拿到供销社卖钱,用卖的钱买油盐酱醋。姨父的工资,子女上学及人情往来,方方面面都要顾及。三姨管家,姨父不当家,工资全额上交。
小时候,最喜欢到三姨家。记忆犹新的是,三姨将红薯粉兑好水,撒上盐,搅拌均匀,湿透,然后,倒很多油,摊红薯馍,不停地翻转,约莫半小时,红薯粉熟透,凉冷。切成薄片,放点辣椒,姜蒜,一道美味的菜呈上来,比肉更好吃!一般家里来了贵客,才舍得这样招待。
表妹问三姨,为什么姐来了,您做好吃的,我们在家,却顿顿青菜呢?三姨笑眯眯地说,姐姐是客人,来得少,而你是家人,天天在一起,你只看到我对别人好,看不到对你的好。我当时感动得哭了,心里默念三姨的恩情。
的确,三姨对儿女教育,很严历,奖罚分明。做错事,少不了,罚惩:扫地,或挑水,为的是让儿女长记性。
有一次,三姨和我一起到我家。半路上,三姨帮我弄柴,双手使劲摇拳头粗的桦树,挣扎了几下,便连根断了,几分钟,一捆柴火,让我佩服得不行。我们家一直缺柴,闲时砍柴是我的任务。
有一年冬天,树叶落尽,三姨指定三分地的柴,让我们去砍。父亲请了三个人,三姨也帮忙,砍了一天,一百多捆柴,第二年整整烧了一年。
三姨争强好胜的性格,也传递给儿女,儿女都努力拼搏,力争上游。
女儿初中毕业,学理发,后来,自己开理发店。靠手艺吃饭,一辈子衣食无忧。儿子,医学院毕业,成了一名医生。
儿女都已成家,在城里买房。三姨和姨父去天津打工,每年两人净挣五万多。这样坚持了近六年,三姨回来,帮忙带孙女,姨父依然在天津。
三姨今年六十二岁了,在家带孩子,买菜,做饭,拖地,闲不住。家有老人是个宝,三姨的厨艺精堪,炒菜色香味俱全,深得大家的喜爱。
母亲比三姨大八岁,姐妹俩感情一直很深,娘家远,一年回一次。母亲性格内向,三姨活沷,快言快语,俩个人在一起,有着说不完的悄悄话。生活不容易,彼此鼓励,相互扶持,都过上幸福的小康生活。
可惜,母亲前年病故,三姨哭得肝肠寸断,一辈子姐妹情,难以割舍。
三姨老了,密密麻麻的皱纹,雕刻着生活的风霜。一生勤劳,俭朴,热爱生活。“春蚕到死丝方尽”般地为家人,为儿女无条件地奉献自己。
三姨平凡,普通,如同千千万万农村老人。燃尽生命的“烛光”,照亮儿女的世界!
我的三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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