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正是最宜登高的季节。
翌日,陈宇宁一早就从酒店出发,沿着山路拾级而上。满目的秋景,如同一幅斑斓的画卷,在他眼前铺展开来。那些深深浅浅的黄,斑斑驳驳的红,苍苍翠翠的绿,在蓝天映衬下,如同大师的油画杰作,每一笔都浓厚而生动。
他一路攀爬,一路欣赏,不知不觉间登上了峰顶。俯瞰脚下的群山,山峦层叠起伏,层林尽染,每一座山峰都有着独特的形态和气质,在朝阳映照下,群山如沐金辉,就连飘荡在山间的云气,也闪烁着金色的光芒。陈宇宁不由沉醉其中,恍若脱离尘世。
他呆呆地就着一块大石头坐下,什么也不想。不知过了多久,突感起风了,他身上的汗还未完全干透,经山风一吹,一丝凉意袭来。秋风卷起乌云,山巅敛去了光茫,丝丝小雨迎风飘了下来。陈宇宁没有穿防雨衣,他紧了紧衣服赶紧下山。
山间的雨如诗如画,犹如大师笔下流淌出的墨香,那雨丝落在秋意盎然的林间,使得整座山峦都仿佛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轻纱之中。然而,小雨不消一会儿便转成了大雨,如瀑的雨水兜头浇下,山路变得湿滑难行起来。陈宇宁全身湿透,他看见前面有个山洞,便迅速跑过去避雨。
洞内很小,只站着一个中年男人。那人一身当地农人打扮,土布蓝上衣,军绿色裤子,脚上是一双烂了帮的胶鞋。在他脚边立着一个近半人高的背篓,背篓里装着黄瓜西红柿玉米等一些果蔬。
陈宇宁向他点头微笑,“你好!”
“好!”那人瞟了陈宇宁一眼,干干地回了一个字 ,便不再言语。
雨哗啦啦的,泼下来一样,砸在石板上,激起一层层水雾。望着垂在洞外的厚重雨帘,陈宇宁知道一时半会也走不了,便打破沉闷问道:“老人家,这么大的雨您还出门呀?”他指了指地上的背篓,“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卖货。”
“要上山吗?”
“嗯。”
“我看您这背篓可不轻,有几十斤重吧?您每天都背着这么重的背篓上山?”
“有啥子办法!得生活!”男人说罢瞅了瞅洞外不见减小的雨势,抱怨道:“砍脑壳的鬼天气!”
陈宇宁看了下时间,才八点多,只是不知道这雨会下到什么时候,便道:“游客一般要到九十点钟才上山呢。”
男人没有接话,只是默默盯着雨看。
陈宇宁感到尴尬,便无话找话地问:“您家里还有什么人?”
“一个女儿。”
“哦。”陈宇宁不便再继续问了,看了看雨势稍小,便告辞老人往山下走去。
山道泥滑,陈宇宁一路小心迈着脚,他的鞋子进了水,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又湿又滑又重。在下到一个陡坡时,他突地脚底一滑,从石阶上栽了下去。所幸,他摔倒的地方,离山路不到两米,他四肢撑地,努力想站起来,右脚踝处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雨还在下,山雨夹着冷风,嗖嗖地使他浑身发冷。他茫然四顾,期盼着附近能有人经过,他大声喊了几嗓子:“有人吗?”“救命!”回答他的却是他自己的声音。完了,他想起来了,他一大早上山,除遇见那位背背篓的大叔,一路还真是再没碰见其他人。而那位大叔是上山,他是下山,想指望那位大叔来救援他,几无可能。况且,他下山已走了近一个时辰,距离那个躲雨的山洞已经老远了。想到此,他心中不免恐慌起来:如果一直见不到来人,那可咋办?
时间过得真慢,他浑身冰冷,连牙齿都打起了颤……在等待中,陈宇宁不是没想过拨打救援电话,但他转念想到,国家的救援力量不是个人随便去使用的,还是再等等……
好在雨势已经转小。此时,传来一个大妈的声音:“怎么找的路线,满地都是泥。还不会找日子,偏偏挑下雨天爬山,脑子进水了吧,打死以后也不跟你们出来玩了。”
陈宇宁伸直脖子看去,不远处有一群身着五颜六色雨衣的人正往这边来,他们离陈宇宁越来越近了,前面领队的举着一面小旗子,同行的人都在低头看路。
陈宇宁看到了希望,他大喊一声:“来人呀!”
一群人走到了陈宇宁跟前。这是一个旅游团队,举旗子的是导游,同行的是清一色的中老年人。有人看见陈宇宁满身泥水坐在地上的狼狈样,笑得前仰后合,“哈哈,这就是只泥猴呀!”
“……我站不起来了,谁能帮帮我?”陈宇宁发出求助。
有人问他:是哪不舒服?
“这里,”陈宇宁指着脚踝处,“疼,我估计是滑倒后摔的。”
“我看看。”其中一位绿雨披男人上前蹲下身,掀起陈宇宁裤脚仔细查看后说道:“问题不大,我先给你做个简单固定,下山后你还是去医院看看。”说罢,他就近找来两根树枝,解下自己的鞋带,利落地给陈宇宁受伤的脚踝做了固定,然后扶起陈宇宁,将自己的手杖塞给他道,“慢慢走走看。”
陈宇宁拄着手杖,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感觉没先前那么疼了。
众人见状鼓起掌。其中一个胖胖的大妈说道:“这位小兄弟真是有福之人,你看这样的雨天,多亏你碰到了我们,也多亏我们队里有个医生……”听这口音,陈宇宁认得正是先前说话的那个大妈。
陈宇宁不胜感激,再次向众人道了谢。他想让那位绿雨披医生留下电话,以便日后感谢,绿雨披男人连连摆手,“举手之劳,何必挂齿。”陈宇宁一再坚持,他才留了电话。
告别众人后,陈宇宁拄着手杖慢慢下山。这时,他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兴奋地大喊:“快看,出彩虹了!”他仰头看去,乌云已散去,雨也停了,一道彩虹像一个娇羞的姑娘露出半张脸,华丽丽地横跨在天空中,仿佛幸运女神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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