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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阵图(十三 擢升)

破阵图(十三 擢升)

作者: 江上渔 | 来源:发表于2019-07-10 16:00 被阅读4次
破阵图(十三 擢升)

十三    擢升

人心诡谲,骆珺梅在府上的时候,石泰来觉得提心吊胆,心神不宁,每日不知如何面对她,而骆珺梅出走后,石泰来觉得心里一下子空了,更是茶饭无味,寝食难安。他知道,这一次对她的辜负,会是自己永生的痛。

就这样又浑浑噩噩地过了两个月,一天,蔡总督派人过来传话,让石泰来着补服,戴朝冠,速去进见。石泰来见传话官说得庄重,不敢怠慢,迅速收拾利索,骑马直奔总督府而去。石泰来进了总督府后,发现还有多位蔡毓荣麾下得力干将也先后赶到,不一会儿,蔡大人从后院过来,只见他身上的长袍马褂浆洗得挺直,满面春风。他一进厅堂就冲大家高声笑道:“列位,今天可是个好日子,本督早些时候得到消息,圣上的旨意马上就要到了,要对剿贼平叛的有功之臣进行嘉奖,咱们这屋子里站着的,人人有份。估计钦差不过响午就能到达荆州,大家就在本督府上静候佳音吧。”

众将听罢,都是满心欢喜,又有人喊到:“都是制台大人运筹帷幄,用兵有方,咱们啊,都是跟着沾了大人的光。”话音一落,众人皆抚掌附和。蔡毓荣哈哈大笑,命人端出茶水点心,让大家在厅堂等候。众将一边吃茶,一边说起当年征讨的趣事,时不时地爆发出一阵大笑。

虽然满屋子都是欢喜热闹,石泰来也强作欢颜,但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端起茶盏,看着热气徐徐腾起,想起了骆珺梅临走前留下来的那碗鱼汤,不由得伸手入怀,掏出那块帕子,想要展开细看,又觉得不妥,只好把它攥在手里,紧紧的握了握,然后,又握了握。

果然,不多时便有人进来报于蔡总督,说钦差一队人已行至城外驿站。蔡毓荣站起身,带了石泰来和另两位将领,出城迎接去了。一路无话,一行人把钦差接到总督府,蔡毓荣领头,带着众将士掸了掸袖子,跪下听旨。钦差从锦盒中取出圣旨,高声宣读。

此次平定西南,康熙帝龙颜大悦,大赏有功之臣。蔡毓荣加封一等侯爵,调任云贵总督,其手下一干得力要员,均加官进爵,更是赐予金银珠玉不计其数。而石泰来,则因康熙帝特别嘉奖其独闯龙潭刺杀贼首之忠勇,又有蔡毓荣的大力举荐,获越级提拔为兵部武库清吏司郎中,食五品俸。

当听到宣读到自己的任命时,石泰来心里自然是有些欣喜的,这毕竟是他多年努力追求的结果。但是,这一刻他脑子里不由自主地闪现出很多东西,有故乡的宝珠岭,有父母的面孔,有破阵图,也有那方手帕和那碗鱼汤,使得他在欣喜之外,也能感觉出一些别的滋味。这滋味就好比一坛醇香的美酒,却不小心掺杂了一些酱油,品起来让人不太能开心起来。入职兵部,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了,可也意味着离自己心中的那位姑娘越来越远了,离那些纯洁快乐的美好,也越来越远了。

领旨谢恩后,蔡毓荣安排下庆功宴,款待钦差,并为麾下的将领们庆贺升迁。大伙儿心情畅快,席间置酒高歌,好不热闹,更有多人喝得是扶墙不起。石泰来向来不好饮酒,今日却也放开豪饮,不论是跟碰杯,均是仰脖一口见底,不剩一滴,直至烂醉如泥。石泰来不知道宴席是何时散的,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只知道醒来后脑袋仍然发胀。又歇息了几日后,石泰来辞别蔡总督,轻装简行,入京上任。

京城是繁华之都,也是是非之地。很多人向往来京城,因为这里是财富和权力的集中地。石泰来也想来京城,但他不图财,不为权,他对京城的想法与寻常人大不一样:几年前的家道衰落,就是始于京城,现在,他回到京城,是要把失去的都找回来。十八岁赶考那年,在京城等待他的,是一个局,现在,二十六岁归来,他立志要成为破局者。

在兵部的武选、车驾、职方、武库四司中,武库司本是个肥水衙门,兵部向来就有“武库武库,又闲又富。职方职方,又穷又忙”的说法。但石泰来挤进这里,不是图它的“肥”,加之他深知自己在京城官场没有根基,因此刻意笼络同僚。他把掌管全国兵籍、军器等肥差交由本司员外郎、主事等人打理,自己专掌武科考举之事。

这一年不开武科,战火又逐渐平息,武库司算得上比较清闲,石泰来细加体会,刻意钻研,很快熟悉了本司运转之规程。转眼到兵部任职已有三月有余,石泰来性情冲淡谦和,为人实诚,深得同僚喜欢。这一天他手头无事,想起了自家在京城花枝胡同置办的那处宅子,以前父母健在时,每隔一段时间他们一家人都会到那住一段时间。按说现在这座宅子也随石家家产一并给了沙家,只不过石泰来在京城没有甚么别的熟悉去处,因此想去转转,看看那里还能不能找到自己家的味道。

几年过去,京城变化并不大。石泰来出了衙门,打马往东行了一小会儿,就到了花枝胡同。远远的看着那宅子的大门开着,竟然有人出入,看起来那宅子里正住着人。石泰来勒住马,在远处沉思了片刻,这宅子当年转让给了舅舅他们家,现在里住着的,八成就是沙家的人。他想起了那年在么妹峰下的山洞中祝天武说起的关于沙广庆的密谋刺杀自己的事,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寒意,也燃起了愤怒的火苗。但石泰来转念一想,那些话毕竟是祝天武的一面之辞,这个人人品靠不住,说不定他是偶然得知了自己在饶州遇刺的事,故意编造了这些谎言,挑拨离间自己和舅舅一家的关系,好扰乱自己心神。想到这里,石泰来压了压心中的怒火,他在心里告诫自己:如果舅舅是无辜的,决不能冤枉沙家;如果舅舅确实做了那样的卑鄙阴险之事,也决不能放过沙家。石泰来心想,无论如何,避开不见是难于搞清真相的,这一次与舅舅的正面交锋是绕不过去了,于是催马上前,来到宅门处。

正好从宅子里出来一位岁数不大的家丁,他看到宅门口三五步远有个人骑在马上,正上下打量着这座宅子,这人看起来三十不到,身穿灰色长袍马褂,头戴八棱瓜皮小帽,虽然穿着打扮与一般的京城百姓无异,但一双眼睛锐利中带着困惑,平和中又似乎透露着怒气,看起来并不像是普通百姓,于是喝道:“喏,这位汉子,你没事在我沙家门外东瞅西瞅作甚?”这汉子自然是石泰来,也不知是这家丁是新来服侍沙家不久,还是石泰来这些年历经艰险坎坷,容貌与十八岁时大有不同,他并没有认出石泰来。

石泰来一听果然是沙家在这住着,下马上前一步拱手施礼道:“在下姓石,烦劳这位大哥进去通报你家主人一声,就说他老朋友过来看看他。”那家丁听说是主家的老朋友,也不敢太怠慢,丢下一句“那就请你门外稍侯片刻”,转身进宅子通报去了。

这宅子里住着的,正是沙家少爷沙阳回。沙阳回那一年武科得中二甲,被派到随正黄旗行走,授三等侍卫,这些年在正黄旗的宗室中小心翼翼地做事,总算没出什么查错,但也难有出头的机会,目前仍是在三等侍卫的位置上过着不紧不慢的日子。早几年沙老爷给他寻了门亲事,成亲后,他就搬到了这一处宅子。这一天沙阳回正好也不当值,在书房里品着茶,突然听到管家在门外报到:“少爷,府门外来了一个脸生的年轻汉子,说是您的老朋友,少爷,要不要让他进来?”

沙阳回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说到:“噢,他有没有报上姓名?”

管家答到:“听阿牛讲,那汉子说自己姓石。”

这么些年过去了,沙阳回都快忘了自己有姓石的朋友了,他愣了一小会儿,然后脑子里面突然一闪,嘴上不由得低声嘀咕了一句:“难道是他?这几年一直没有他音信,难道现在落魄到难以糊口,所以寻到我这里来了?”

房门外管家见少爷迟疑半响没有搭话,只好故意咳嗽一声,终于听少爷说到:“把他请到前厅吧。”管家答应一声,正准备转身,又听少爷说到:“吩咐钱、赵两位武师,让他们在前厅的隔间候着,嘱咐他们放机灵点。”

管家听了不由得一愣,不知道这门外的汉子什么来头,竟让少爷如此谨慎,忙答应一声,匆匆安排去了。

石泰来进到前厅,他见这宅子的格局较以前没有太大改动,就是厅堂里多添了很多家私。石泰来在前厅小侯了片刻,就听见一串不徐不疾的脚步声,抬头看时,来人正是沙阳回。四目相对,两人均小愣了一会儿,石泰来先反应过来,他冲沙阳回一拱手道:“表哥,别来无恙?”

沙阳回见石泰来虽然衣着朴素,但也不像是穷困潦倒的样子,赶紧上前走两步,扶着石泰来双臂,说到:“表弟,做哥哥的这几年过的不好不坏,倒也没什么可说的。好久没你音信,这些年过的怎样?”

石泰来答到:“劳哥哥挂念了,兄弟我这几年虽然有些坎坷,但也算过得不好不坏。”

沙阳回听表弟语气中波澜不惊,自有一种气定神闲的风度,心中不由得暗暗奇怪,问到:“泰来老弟,这次到京城来,有何贵干?”

武职官员在兵部有名册登记,石泰来来访前已经从名册上查知表哥担任正黄旗护卫,于是答到:“我前些日子调任兵部武库司,本应早些来拜见哥哥,只是知道你公务繁忙,不好冒昧打扰,今日前来,不知有没有叨扰到哥哥。”

沙阳回心中一惊,想不到石泰来非但没有落魄,还顶了兵部的肥缺,忙说到:“噢,原来泰来兄弟在兵部高就,那太好了,以后咱哥俩可以常见面了。”然后想了想,又说到:“几个月前听说朝廷从前线调了一批有战功的武将入京任职,莫非弟弟就是其中一员?”

石泰来答到:“哥哥住在天子脚下,果然消息灵通,我正是随那一拔入京的。”

沙阳回惊道:“啊?莫非兄弟你刚从前线回来?”

石泰来微微一笑,淡然道:“正是。”

沙阳回接话道:“战场上虽然凶险些,但比皇宫王府里可有趣多了,我也很想去前线看看,可惜不得机会。不然,凭兄弟的本事,擒杀几员敌将,立些战功,回来也该换个位置,往上走两步。”言语中竟有些羡慕。

石泰来听他把战场杀敌说得如此轻快,心中觉得有点好笑,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回到:“哥哥既然有此雄心,机会总会有的。”

沙阳回又问到:“武库司可是个肥水衙门,不知兄弟顶的是哪个缺?”

石泰来答到:“区区五品郎中,不提也罢。”

沙阳回叹道:“我在宫中辛辛苦苦干了这些年,也仍然是个没有油水的五品护卫。兄弟,你这一步可是迈得不小。”

石泰来笑道:“弟弟只是一个初入兵部的办事小吏,哥哥是在皇上身边走动的人,哪里比得。”

其实沙阳回只是个在正黄旗行走的护卫,近不了皇上身边,但他听石泰来这么一说,心里也好受多了。表兄弟两个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聊了大半个时辰,言谈中石泰来得知舅舅沙广庆仍在饶州老家经营砂石,而且生意做得是越来越红火,再随口试探了几句,发现表哥对当年武科弊案之事知之甚少,想来他当年和自己一样年青,专心备考,无暇顾及其他。又闲谈了一会儿,石泰来见时间不早了,于是起身告辞。

回到兵部衙门,石泰来心想,自己在沙家露过面了,表哥一定会马上把这个信息告诉舅舅,不知道他们下一步会如何行动。但料来自己已是朝廷五品命官,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决定以逸待劳,静观其变。而另一头,他也琢磨着要从武科选拔机制入手,查明当年真相。

此时,全国各地战事已逐渐平息,但满汉积怨已久,朝廷仍不敢松弛下来,且满清尚武,还需通过武举网罗人才,因此武科在民间仍是颇受追捧,热度不减。而磐石、破壁二阵是康熙帝的得意之作,自然是沿用下来,比之当年难度更是有增无减。石泰来职掌武科考举之事,一日,他以熟悉阵法为名,召见了磐石、破壁两阵中的十六名侍卫。石泰来命人置办好酒席,等了一个多时辰,十六名侍卫才陆续到齐。这十六人比之石泰来破阵那年,人员又有了变化,但石泰来一眼就认出,那个当年打他一掌的矮个侍卫还在阵中,矮个侍卫颈后有块朱砂痣,甚是好认。这些侍卫均是宫内高手,好些官级还不在石泰来之下,而习武之人往往自恃身手了得,又欺石泰来是个初入兵部的年青人,根基尚浅,因而大多神情倨傲,不愿听从调度。石泰来往众侍卫脸上扫了几眼,以明其意,脸上陪着笑说道:“众位大人,本官姓石,名泰来,在这里拜见各位了。前些日子从西南前线调任兵部奉命主持武闱,但我自知本事有限,恐难胜任,辜负了皇恩,因此把各位大人请到这里来,好早些熟悉状况。叨扰各位了,还望大家多担待些,咱们合力把皇上交办的差事做好。”

人群中有人瓮声瓮气地说到:“石大人邀我们来,说想要看我们操演阵法,不知道我们演将出来,你可看得懂么?”

石泰来循声望去,但见说这话的,正是那个颈后有朱砂痣的矮个侍卫,事过多年,估计这人没有把自己认出来。他知道众人多有瞧他不起,心想今天要不露点本事,怕是要被看轻,于是呵呵笑道:“郭大人是宫里数得上号的高手,一手川西玄霜掌有排山倒海的威力,石某人自然是不能全看懂。好在石某也略通武艺,识得一掌半掌,多少能看明白些。”石泰来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缓缓抚摸着面前案几上的一道镇尺,然后腕上突然发力,掌力一吐,只见那镇尺往下一沉,竟然无声无息的被石泰来生生摁进案几里,与花梨木桌面嵌入得严丝合缝,平整如一。

这些侍卫都是会家子,目光锐利,看到石泰来露了这一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其中几位内家好手心里琢磨,若是自己抬手全力一拍,也能将那镇尺拍进桌面里,但不抬臂运力,只这么轻轻一抚,悄无声息地将镇尺嵌进去,力道还能控制得如此恰到好处,那是万难做到,这一摁少说也得有几十年的内力修为方可如此气定神闲。他们哪知道石泰来修习伐檀心法已至大成,又有雪岭隐翅虫的功力加持,内息通达,调之即来,随手一掌便有千斤威力。众侍卫都觉得这新来的郎中大人看起来年纪甚轻,却想不到武学上有这等造诣,果然年纪轻轻就受到朝廷重用,绝非等闲之辈,以后可不能小瞧了他。

那个姓郭的朱砂侍卫也是看得心头一震,嘴上却是仍想讨个便宜,说到:“石大人,莫要故弄玄虚,我郭天虹虽然是个粗人,也知道石大人能够从西南前线调任京城要职,自然不是等闲之辈。只是若是他日遇上强敌动起手来,怕容不得你这样气定神闲发招。”

石泰来笑道:“说得是,日后还要请郭大人多多指教。”

这颈后有朱砂的矮个侍卫叫郭天虹,是川西玄元门掌门座下大弟子,不同于他那处处惹是生非的二师弟祝天武,他在本门武功上下了多年苦功夫,一手玄霜掌法已得精要,入宫前就已是西南一带的豪侠。当年,满人初入关内时,四处血腥屠杀,汉人震怒,而西南先后为张献忠之大西、永历帝之南明及吴三桂势力等经营多年,对满人更是恨之入骨。彼时,川西玄元门尚有江湖壮士之豪情,汉家儿郎之热血,多有义士行刺清廷权贵,使满人吃了不少苦头。为摸清这个在川滇一带很有影响力的教派之武功路数,清廷抓住大弟子郭天虹和掌门之间互有嫌隙之机,挑拨离间,并对他许予重酬,将其收入麾下,编入破壁阵中,以发掘克制玄元门武功之人才。郭天虹虽然入京做了侍卫,但不久他即发现清廷虽然好吃好喝地把他养着,但对他很有戒心,不敢重用。他本不是气量宽宏之人,被清廷冷落后,又实在没有决心放下这锦衣玉食的生活,因此抑郁寡欢,养成了这刁钻刻薄的性格。看到石泰来亮出这一手后,他虽然嘴硬,但心里十分清楚,新任郎中这手上一抚的功力,绝非是花架子,因此见好就收,鼓着腮帮子品酒,不再多言。

石泰来与众侍卫商议好阵法操练之事,着人布置好磐石、破壁二殿,领众人前去。武闱三年一度,这两年没有开科,侍卫中又换有新人,阵法操练果然有些生疏,直至演练一个多时辰,才好转了许多。石泰来见众侍卫额上已经出汗,于是叫停了两阵,安排军士送大家回去。

又过了几日,石泰来刚忙完手上公务,就听有军士来报,说衙门外来了位差官,想要见他。石泰来一问来人长相身材,知道是表哥沙阳回,忙迎到衙门外。沙阳回一见石泰来出来了,说到:“石老弟,家父听说你回了京城,特地从饶州赶来,吩咐我今天请兄弟务必赏光到寒舍一叙,咱们好好喝几盅。”

石泰来心想,舅舅这么急急地赶来,不知道葫芦里又会卖什么药,得多提着神。他心中这样想着,嘴上却说道:“舅舅真是太客气了,小弟今天正好有空,这就收拾一下,随你过去。”说罢回屋换下官服,上马随表哥而去。这一回沙阳回却是把石泰来领到了沙家自己在京城购置的宅子,这宅子平常空置着,偶有沙广庆赋闲来京城游玩时过来小住,而平时沙阳回却是住在花枝胡同原来石家的宅子里。沙家宅子虽然平时少有人住,可是今天却收拾的特别敞亮,离宅门尚有百步远,石泰来看见几名仆从陪着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汉子在宅门外等着,那汉子手搭凉棚,不住的向外张望,正是舅舅沙广庆。石、沙两兄弟刚在街头出现,沙广庆眼尖,马上飞奔而来。

石泰来忙下了马,迎着舅舅快步走去。沙广庆奔到,一把把石泰来揽在怀里,口中说到:“泰儿,这些年你去哪了,可想死舅舅了。”两人相拥着寒暄不止,在家丁的簇拥下进了沙家院子,分宾主坐下。石泰来没有音信有八、九年,沙广庆自然十分好奇,不断追问。石泰来只简要的说了自己那年离开饶州后,浪迹到荆州,投身行伍,在湖广总督蔡毓荣帐下做事,参与平定吴三桂立了些军功,因而获提拔到刑部任职。沙广庆听完,抚掌叹道:“我就说嘛,枳棘之丛,非鸾凤栖息之所。像泰儿这样有志向的男儿,又岂会因为一时武科落榜而消沉,自然是越挫越勇,现如今果然载誉归来,我想,我那可怜的姐和姐夫看到这一幕,也该瞑目了。”

石泰来本想说几句客气谦虚的话,一听到提及父母,眼圈一红,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沙广庆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冲沙阳回一招手,沙阳回转身回里屋取出了一封信笺,交到他父亲手里。沙广庆接过信笺,起身双手递到石泰来手里,说到:“泰儿,虽说你父亲把你家的产业都转让给了我,但那是他当时不得已而为之,阳儿日前住的那宅子本就是你石家的,让他在那暂住,不过是给你看管着,给屋子攒些人气,如今你到京城任职,住在府衙终是不妥,这宅子现今就归还了你,房契就在这里。我已经安排人把阳儿的东西都搬出来了,你即刻可以入住。”

石泰来忙说到:“舅舅客气了,我如今还是只身一人,在府衙住着,也足够了。”

沙广庆道:“不然,京官要有京官的排场,衣食住行都马虎不得。”

石泰来本还想再推辞,看到舅舅凝视着自己的表情,突然又想起那一年武科落榜后返回饶州老家时,舅舅拿出那封信的场景,心中暗想,我何不将这宅子收下,看看他沙家到底是不是真心实意,况且这宅子本来就是我石家的,拿回来并不理亏,于是说道:“既然如此,那泰来恭敬不如从命了。”于是伸手接过房契,放入怀中。

沙广庆愣了愣,旋即拍手道:“这就对了,你听舅舅的错不了。”搓着手踱回椅子边坐下,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说到:“泰儿在军中历练多年,如今凯旋归来,果然今非昔比,听说几日前你只用手轻轻一抚,便压服了一众侍卫,当真让人刮目相看,了不得啊,了不得。”

石泰来听了心里一惊,心想,这才不过是几天前的事,舅舅从饶州远道赶来,竟然就已经传到他耳朵里了。他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说到:“雕虫小技而已,让舅舅见笑了。”

沙广庆摆手道:“泰儿,莫要谦逊,那些侍卫都是宫中的厉害角色,岂是雕虫小技能够唬得住的。你这短短几年功力精进如斯,必是得高人倾囊相授吧?”

石泰来淡淡说到:“舅舅实在是捧杀我了,泰来只是在军中籍籍无名地厮混了几年,能有多少长进,不过是学了些唬人的手段罢了。”

沙广庆又喝了口茶,沉吟片刻,说到:“泰儿,不如这样。我家阳儿这几年勤练不辍,武艺上也有些许长进,你们今天就比划上几招,看看到底是谁练的更勤快些。”

石泰来本来就对沙广庆心有芥蒂,见他又要试探自己的武艺,心生反感,想要推辞,忽然转念又想,他们想要试探我的武艺,我何不趁此机会也摸一摸表哥的武功底数,但是嘴上仍然说到:“我看就不必了吧,我在两军阵前,不过是面对那些有一身蛮力的粗莽汉子,哪比得上阳回兄在宫中的历练,交手的都是饱学之材,单说这个,不用比就已见分晓了。”

沙阳回接话道:“泰来,咱们自家人切磋切磋,又没有输赢一说,有甚么关系。我几个月没有和人交过手了,手上正痒,且陪我比划几个回合。”

石泰来脸上现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看了看舅舅,见他向自己点头,于是端起茶碗大大的喝了一口,说到:“那好吧,表哥出手轻些,给我留个薄面。”

沙阳回喜道:“咱们兄弟之间比划,自然是点到为止。”命人把座椅撤到厅堂角落,往当中一站,摆好架势,向石泰来抱拳道:“表弟,请!”

石泰来缓步走进圈内,摆出昆仑九宫掌的起手式,回礼道:“表哥,请!”

沙阳回看了,嘴角微微勾起一笑,轻喝一声,旋即出招。石泰来以昆仑九宫掌的招式应对,拆得几招,他发现表哥掌力轻浮,手上的力道似乎还不如当年,心中暗暗纳闷,知道以表哥对功夫的喜爱,最多这几年长进不大,绝无退步的道理,对了,必定是表哥藏巧于拙,故意示弱。其实这一回他倒是多虑了。沙阳回刚把石泰来到京城任职的消息传回饶州后,见父亲立刻通过各路关系仔细打听这个表弟几年来的经历,并火速从饶州赶到京城,反复告诫自己这个表弟已今非昔比,要高看他一眼,显得异常在乎。沙阳回看在眼里,心里不免有气,心想,当年武科闯阵,我就压过表弟一头,现今他去外面兜了一大圈,即便是摊上好运气侥幸立了战功,回来也不过是个和我同品级的五品小郎中,又能比我强到哪去。因此,当两人动手拆招时,他有意想争一个强,压过表弟一手,好不让父亲看轻自己,故而出手并无藏拙之意,反倒是掌力用足八九成,以求速胜。石泰来之所以感觉表哥功力还不如从前,其实并非是因为沙阳回武艺倒退了,也不是故意示弱,而是他自己修习上乘心法已成,又服有雪岭神药,功力大进,与表哥已经远不在同一层次,故而感觉他的武功不进反退。

又拆了十来招,石泰来故意使出那一招“老猿回首”,中宫大开。这一招沙阳回早已熟悉,知道有机可乘,忙跟上一步,抢进中宫,发掌直取石泰来膻中穴。石泰来惊呼一声,“噔、噔、噔”急往后撤三大步,却已然迟了。沙阳回在表弟胸口摸了一把,跃出圈外,嘿嘿笑道:“表弟,承让了。”

石泰来脸上一红,用袖子擦了擦汗道:“表哥变招神速,泰来甘拜下风。”

沙阳回笑道:“表弟过奖了,不过是侥幸得手。”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洋洋得意,扭头看向父亲时,却发现他双眉中仍是带着一丝疑虑,心里又有点犯嘀咕,不知道自己哪一招没有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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