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传说昆仑山上有一片泪湖,相爱而不成眷属之人,若能碰到它并一同碰触湖心的泪珠,便能开启一段姻缘,为有情人牵线。
那一年,我十八岁,漫步在拉萨的街上,走过灯红酒绿,穿过市井人间。我不知道我在找些什么,我也不知道该去向哪里。我,是一个盛传在人们口中游侠,可只有我知道,我是一个流浪汉,一个没人爱的漂泊者。
我静静的坐在空无一人的树林中,这边是我睡觉的地方,居无定所的我,随性而居,在没有雨雪时,便住在类似的地方。我放下手中的剑,躺在一块巨石之上,仰望星空,右手中的葫芦,散发出阵阵花香,这是一壶花酒,酒,清香甘甜,却也够烈。
天上,又是一片星辰,像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我在寻找泪湖,那是一片盛传在人们口中,却不知何处的湖,像我一样,名气盛传,无人相识。哈哈,多么嘲讽。
我有过爱的人,可我错过了她,当时的故事,像一场梦,朦朦胧胧的。可我清楚的知道那结果,我失去了她。或许她是爱过我的,或许没爱过,可谁知道呢,过去的就是一个故事,没人知道全部,任凭你自己讲述。管你有没有故事,迷茫的人,就处在故事之中。
天亮了,我又醒来了。每一次的醒来总伴随着沧桑和失落,梦,总是给我一种留恋的感觉,不论好坏。我又想起了师傅讲给我的故事。
他,是大唐的青莲诗仙,可在诗仙名声的背后,却是白衣少年。她,是山中的千年蛇魅,两人几见,美人配少侠,可惜天公不作美。扒皮为鼓,抽筋为弓,其余血肉各行其事,他来晚了,她没等得到他。他誓与天公相背,换得她转世而生。
他,六世达赖,俯瞰凡世,她,雪莲育女,离世脱尘。浩劫瞬至,藏地佛教为救众生,竟熬莲成粥,骗达赖食之,终究纸里包不住火。达赖纵身心湖,自此,七世达赖起,再非初世。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师父时,他讲述的故事,我不知其中深意,我也不知师傅是何人。我要寻找泪湖,我是李沐秋,十八岁那年我来到了西藏,为了一个执念,一个,我不知为何的执念。那年我想寻找我的天涯,一个有酒,有诗,有剑,有她的地方。
我继续漫无目的的游荡在街上,孩子的声音在耳边传响,曾几何时,我也是这样,有人护着,天真稚嫩,干净,如人们眼中这个世界一样,和平,安详。殊不知,有人正为了这种干净与和平付出一切,奋斗着,努力的扛着。这是一个没有妖魔鬼怪的年代,因为有人瞒着,他们出生入死地只为保护不知情的人。这是一个没有战火的年代,因为有人顶着,付出了不可知的代价。
我便是其中一员。我是一名游侠,却也是一名驱魔师,我一路因行侠仗义而出名,却无人知晓我的本行。西藏是一个美好的地方,却又是最危险的地方。这里有最美的雪山,可美丽中,充满无数的危险。我正走向那里,或许,那片泪湖,或昆仑的入口便在那里。昆仑并非昆仑山,而是一片奇境,里面仙云笼绕,美丽至极,只有仙人才能住在其中,而泪湖传说就在里面。
我只有穿过了拉萨城,看着眼前屹立在这片高原上的喜马拉雅山,我沉默了。这是一片吃人的山,严寒,缺氧,各种未知的生物出没其中,每一步的踏出都意味着生死的转变。最后,我还是走了进去,陪着我的有剑,有酒,还有我的诗。踏入山中,感受到的只有冷,刺骨冰寒。我就这么走着一步步的前进,一点点的攀爬。就在这时,一直白毛狐狸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吓了一跳,胡黄柳灰白,这五家最易成妖,尤以狐狸为最,可在看到这只狐狸的眼神时,我还是选择接近她。她的眼神像极了她,无辜,胆小,却又固执,无畏。
或许是缘分使然,这小家伙一直跟着我,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我冲她笑了笑,她竟然回了我一笑,这是一只通灵性的狐狸。万物平等,道法自然,万物至极皆有灵,我决定带上她当一只宠物,做一个跨族的朋友。
我走了回去,坐在她的身边,她就那么警惕的看着我,却又固执的不肯离开,只是全身绷紧。我就那么看着她,我们需要的,是眼神中,心的交流。我就那么看向她,她就那么看着我,或许,在我温和的眼神中,她读到了我的请求。她就那么走到我的身边,用头蹭蹭我的大腿,我手伸出去,她猛的一惊,向后跳去,呜呜地叫着,看着我,我冲她一笑,还是慢慢的把手伸向她,她看着我,在我碰到她之后,她终于相信我没有敌意了,我就默默地给她顺毛,她似乎很是舒服,渐渐地趴在地上,亲昵的贴着我,我知道,我们是朋友了,一辈子的朋友。我是李沐秋,十八岁那年我来到了西藏,为了一个执念,一个,我不知为何的执念,我遇见了这条路上的第一位朋友,一个跟我一起寻找天涯和执念的朋友。
一人一狐就这么走着,或者说,她在为我带路,我们一路上走的路平摊十分,而且是直通山顶之路,这一天寂静无事,到了傍晚时,她带着我走进了一个山洞。我卸下剑和酒壶,用一路上捡起的木柴堆起篝火,而这时我注意到,那只小狐狸在嗅我的葫芦。我拎起我的葫芦,就那么看着她,她头一歪冲我眨眨眼睛,一下子站了起来,两只前脚搭在我的腿上,冲我要葫芦。我轻声问了一句:“你想喝?”她点了点头,她居然能听懂人言,果然是昆仑灵脉,产物生灵。我把开葫芦塞,淡淡的莲花清香飘出,我用剑在冰上凿出一个洞,将酒倒了进去。她走过去,低头开始舔饮,只舔了一口,就伸着舌头开始咬周围的雪,辣的直喘气,模样很是可爱。可过了一会,她又回去喝,重复了几次,才将这一洞的酒喝完。她又跑过来,眼巴巴的看着我,我无奈一笑:“你一直狐狸贪什么杯呢,不给了,这可是仙人酿,我也很少的。”这是实话,这酒不是酿出来的,我的葫芦是师傅的宝贝,每日会自产一壶莲酒,这酒乃天上琼浆玉液的一种,能温养身体,改善体质,果腹充饥,驱寒御暖。所以我也是不敢多倒出去。
没想到她咧嘴一笑,吐吐舌头,便卧在火边睡去了。我用石头简易的布置了一个奇门八卦的阵法,便也睡去了。
这一夜,我做了一场梦,梦到了她。
天亮了,忘掉昨天的一切,继续向前。走出山洞,外面雪花飘扬,世界银装素裹。我和她继续前进,走向更深的山中。
我们走了不久,果然遇到阴魂了,所谓阴魂,是人死之后心中有执念而成的怪物,他们不是生命,而是一种执念,一种誓死不渝的执念。或许是早逝的不甘,或许是对爱人的思念,或许是对亲人的不舍,也或许,是对世间权欲的贪念。人就是这么奇怪,像是一根芦苇,应风而倒,而却有着无上的精神力量,为了一个念头,付出一切,甚至可以用心中热情把世界付之一炬!
我叹了口气,面对阴魂,只能除去,不管支撑这股气的是什么,最后,他都沦落到了害人的地步。我咬破指尖,把血涂在上面,把剑迎面刺进了他的身体,对不起,或许你是个孝子,或许你是个新婚的丈夫,为了不让你害人,也为了你能早日轮回,我必须这么做,若我能活着回来,有缘遇到你的亲人,我会,尽全力帮助他们,你去吧。
阴魂散去,我们继续攀爬。我确实麻木了,从第一次见到阴魂时的害怕,到懂得他存在原因时的不忍,到现在,行云流水,麻木不堪。人生就是这样,见多不怪,因为多了,你的情感便麻木了,因为多了,便不在乎了。
我从阴魂的出现,嗅到了危机感,这里一定有致命的东西在,或许是超出现实的,或许是凶兽,我不得不小心,这里是丛林,只有自己的谨慎和力量,才能保全自己。
我静静看了看小白狐狸,我并不想带上她,我走的是一条不归路,这么有灵气的生命不该和我一起去死,她应该留在这里,修炼成仙。她却丝毫不理解我的想法,冲我眨了眨眼,点了一下头,便跑到我的前面了。
我只能继续这样带着她了,或者说她带着我,寻找着人类禁忌的地方。我知道世上有神,他们不问世事,住在一个个仙灵之境,淡看着人间生死,神遍历人事,本是最有情,却久历沧桑,又最无情。满山的雪白,稀疏的树林,在这没有任何标记的山上,只有脉动的脚步才能证明,你在行走着。
随着海拔的升高,雪越发的厚了,从一开始的没过脚踝,到现在近乎齐膝了,也在这时,希望出现了,绝望,也出现了。
我早该知道,世上的一切都应该看缘,缘分未到,又能如何呢,好似天上的星星,都有着自己的轨迹,没有到固定的时间,又怎么会到那个位置呢?在抬头望去的时候,我竟已看到了顶峰,在那个云雾缭绕的地方,没有传说中的仙境,没有传说中的泪湖,有的竟是沿路堆积的冰尸,仿佛再告诉着新来的人绝望和无奈。我低下头,看着那只小狐狸,她仍旧那样看着我,仿佛有千言万语,她仿佛命运一般,看着我,等待我的抉择,又仿佛恋人一般,希望我能振作起来,做出最正确的判断,让我清醒,让我冷静。我决定走下去,我本就无路可走,既然决定踏上顶峰寻找泪湖,那边踏上绝顶,哪怕前途遍地尸骨,我要爬上去,我要去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
我猛吸了一口气,刺骨的寒气刺激得我仿佛被冰水浸泡了身体一般,带着这种刺激,我提起精神继续向前,我开始向前迈步,一步两步,小狐狸迟疑的看着我,咬住我的裤子,仿佛想要阻止我向前一般,我低头看了看她,她那焦急委屈的眼睛那么传神,我俯下身子用双手抱住她,把她暖在怀里,继续向前,不久,雪开始震荡,仿佛什么东西正在雪下苏醒,我把她揣在怀中,打开葫芦塞子,一口饮下,温热的酒让我的身体略微舒适,我紧接着拔出长剑,看着前方,传说中,那食人的魔鬼,终于要出现了。
天上仙境,地上人间,幽冥地狱本是三界,分住神人鬼,而在仙境和人间之中,却夹着一个独特的地方,这里住的被人们称魔,他们亦是得道之人,奈何所连之法,所行之道过于阴邪,不受仙界承认,被众神遗弃,便群居于此,过着三界之外的,无边寂寞的日子。
我望着眼前那扭曲的影相,那来自幽冥的罪恶,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上山的人都未曾回来过,阴邪之法,唯有无垢可破,但是一个人生活在世上,谁有能没有丝毫恶念呢,看来他们都献祭给了这邪士的阴邪之法了。
“你是谁,幽冥之物本来就没几位,你是哪一个。”我看着那幽冥的幻相,那来自上古的虚无,那失去了一切的魔鬼。
“可我晓得你,”幻化出人形后,那双猩红的眸子,充满着戏谑和嘲讽,“饮尽忘川的,也就你一个了吧。只是不知道,彼岸花,又何时再开呢?”
“你很弱,只可惜你当祭品,代价太大,”幻影波动几下,又消失去了,留下四面八方的回声,“得不偿失,去吧,看看你能走到哪里。”
我迷茫的向前走去,饮尽忘川,那奈何桥下如今流淌着什么呢,彼岸花又如何枯萎,那致命的充满了无限美好诱惑有充满着梦想的花,又真的凋谢了么。还是说,我不知道的我迷茫的,是我所忘却的么。就像,那梦中,不知何处的梦中乡。
我定了定神,仍旧向前走去,小狐狸缩在我怀中,似乎昏昏沉沉得睡去了。不多时,我便攀上了顶峰,四周空旷无垠,一览天下小,原来所谓的仙门,所谓的泪湖并不存在于此,一切或许只是一场骗局,那幽冥之物吸引生灵的骗局。
我眐眐地看着眼前的空旷,不知该去向何处,原来我一路奔波,坚持走来的信念只是一场骗局,当这一切的生活化作虚无,我该用什么坚持下去,走完这条路呢。
我沿着原路,走下路山林,我没有留下任何指示性的标志,以防后来人被害,因为我知道,这没有用,人们只会为了贪欲,前赴后继。我最终把那只小狐狸带了出来,我放生过她,她却赖在我身边,不愿离开。
看着山脚下繁荣的集市,我却只留下了荒芜和空虚。
人是一种感性动物,往往物质的匮乏只能逼得人去勤奋去努力,不论他是工作,亦或是坑骗,他会去付出,可是精神的匮乏却不然,当一个人精神匮乏的时候,他会慢慢走向灭亡。
五年来支撑我走下来的念头,便是到西藏寻找泪湖,可是他却不在这里,走下了山,望着万家灯火,天上繁星,我却不知何去何从。
我走进拉萨城中,走在最繁华的八廓街中。
这是一条很有名气的街道,这里的人们称他叫圣路,著名的大昭寺,就坐落在这条街的中心,在街的东南角,是一家酒馆,名字叫做玛吉阿米,相传她便是六世达赖终身念念不忘的女子,生于雪莲之中,长于雪山之上。
我抱着小狐狸走进了酒馆,这里的人似乎对狐狸很是好奇,很多人不时看我几眼,满是好奇和打量。酒馆的中间是一个女子的雕像,想来便是玛吉阿米了吧。
我饮尽杯中的酒,几杯下肚,本身酒量便不好的我,便醺醺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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