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逗

我是一条柴狗，小女生一枚。我叫逗逗。是土生土长的农村狗。三年前，我在幸福温暖的家庭中出生了。妈妈爱我，爸爸也常来看我。主人更喜欢我。我一出生，就被系上了红脖绳。一个月之后，我的哥哥和姐姐们陆续被包养走了，我却被幸运的留了下来。这可真要感谢主人的儿子小兵。

那天上午，春光明媚，太阳暖洋洋的，伸出温暖的大手，摩挲得人浑身舒坦。主人的朋友领着宝贝儿子来抱我时，被小兵看见了。他先是一楞，而后急忙进屋拿着他的包岀来，边从包里掏着东西边说，来，小弟弟，你看，哥哥这里有好吃的宅小翠。这是湖北超人食品有限公司的旗下著名食品品牌，宅小翠巧克力棒产品由内到外依次为糙米卷、白巧克力以及杏仁碎，口感松脆可口、细腻香浓。你尝尝。嗯，这个小狗是哥哥的最爱，你不能把它抱走。夺人之爱是不道德的哦！就这样，小兵软硬兼施，说服了那男孩放弃了我，走了。

后来，小兵的妈妈为了两家的友情，把我的妈妈送给了朋友家。

我望着妈妈离去的眼神，读懂了分别的痛苦、母亲的担当和由衷的祝福。我默默地闭上眼睛，等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不见了妈妈。

小兵抱着我来到女主人面前，“妈妈，你看这小狗多可爱哦。就像一个鹅黄色毛绒绒的小肉球。它的眼睛黑又亮。我给它取名叫逗逗，好吗？”

“好好好！一个大学毕业的大男孩了，还那么玩心不退。该成家立业了，还像个小女孩似的。”

“爸爸说，逗逗是个小女生，做我朋友正好。”

我仔细瞧了瞧小兵。可不是嘛，好高好高一个男孩子，乖巧机灵。是父母的心肝宝贝。从他们的言谈中我知道，小兵在大学期间谈了个女朋友，名叫阿凤。过几天，阿凤就要到家里来做客，拜见父母了。

从此，我在这个家无忧无虑地生活着，被小兵细心呵护着。虽然他家并不富裕，爷爷长年有病，奶奶瘫痪在床，但是为了使小兵能够茁壮成长，父母时不时的也做几次红烧肉。小兵总是留下一块给我吃。

“你知道吗？逗逗，我用我女朋友给我的巧克力棒换取了那小弟弟的不哭不闹，才使你留下来。要知道，我太爱你了。你的皮毛是我女朋友最喜欢的颜色。她有件鹅黄色连衣裙，还有件鹅黄色羽绒服。每当我看见你，就像看见她欢笑着向我走来，使我心驰神往。她简直让我朝思暮想，看见你，我心里稍微平静些。你可不要离开我啊。”

我在小兵的怀里不好意思地扭动着身躯，沉浸在小兵温柔的抚摸之中。

“她心底善良，天真美丽，思想单纯，文静可爱。她有一双水灵灵的会说话的大眼睛，我只要看她一眼，就知道她想说什么。那感觉，太美妙了。”

我知道，小兵在县城上班。他的爸爸妈妈都在附近的工厂上班。下班之后，还要照顾老人，还要抓紧时间收拾家里，等待着未来的儿媳妇的检阅。

那天中午，午饭后，我看见小兵的妈妈，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站在高高的梯子上，一手扶梯，一手拿着抹布擦拭厨房的墙壁、天花板。我抬头一看，啊，好高啊！

“去一边，逗逗！”小兵的妈妈嚷嚷道，“这里危险。”

“主人，你要当心啊！”我嗷嗷叫了两声。我的天啊，这是舍身为子啊！她穿着宽松的短袖，扬着脸，伸着胳膊擦天花板，时不时用手背抹去汗珠，我都不忍心再看。可是她却面带微笑，不，是甜蜜的微笑，好像看到了未来的儿媳妇那天真灿烂的笑脸，两眼放光，嘴角似有蜜汁流岀，这画面太让人陶醉了。

盼星星、盼月亮，小兵的女朋友阿凤终于来了。六月的上午，炎热无比，太阳肆无忌惮的显示着它的淫威，把大地烤得像个火盆似的热。十点钟左右，一辆小轿车嘎吱一声停在了小兵家门口。隔着窗玻璃，我看见阿凤脸上荡漾起了迷人的笑容，下了车。在小兵父母和小兵的簇拥下进了家。随行来的还有阿凤的表哥和表嫂。阿凤随主人进屋后，表哥和表嫂在院子里四下张望着，并小声嘀咕着什么。

小兵的妈妈领着阿凤拜见了东屋里的爷爷奶奶。穿戴整齐的爷爷奶奶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我看见小兵爷爷的手不停地改变着位置，一会儿放在腰间，一会儿放在背后，最后又插进了大裤衩的衣兜里。

从东屋出来，我看见阿凤的表哥表嫂在走廊里和小兵的爸爸交谈着什么。

“现在，农村的女孩子都向往城市生活。农村的男孩子生存的门槛相应提高了。要么在县城有房，要么在农村有车，有车又有房，再有生意，那就最抢手了。没办法，社会发展走到这一步了，慢慢的都要适应。”

小兵的爸爸低着头，眼睛看着脚下的地板砖，哭笑不得的表情里，呈现岀他脑海里的画面……他和小兵的妈妈结婚后，共同劳动致富，辛辛苦苦攒下钱，将爷爷奶奶的毛草土屋翻盖成了今天的两层小洋楼，当时爷爷奶奶幸福的笑容啊像印在了他脑海里一样，随时想起来都让他心潮澎湃，觉得生活竟能如此美好。这仿佛昨天才发生的事情到今天怎么突然变化了？是世道变了，或是人心变了？什么时候变化成年轻人张口就有车，伸手就有房，屁股坐下就有生意？我怎么就没适应过来呢？

“叔叔，您坐！我还年轻，有什么不知礼的地方，您和阿姨要多担待。”阿凤一边给小兵的爸爸让座，一边微笑着说道，那声音如同跳动的音符，欢快、舒畅。

“嗯矣，现在的年轻人见多识广，我已经跟不上时代，落后了。”

“时候也不早了，叔叔阿姨，我们回去吧。我接下来还有其它事情要办，就不打扰你们了。”表哥表嫂拉着阿凤执意要走，任凭主人如何热情，他们也不肯留下吃午饭。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躲在了云层里。让人感觉闷气，说不岀的烦燥。小兵妈妈看着精心准备的饭菜，紧闭着嘴，睁大着眼，惟恐眼泪掉下来。她端着一盘大虾，来到东屋，招呼着儿子，“小兵，来给爷爷奶奶剥虾仁。”

我看到小兵脸上僵持的笑容，不忍心让他尴尬，就来到小兵爸爸脚边。小兵爸爸用力吸着烟，像要吸岀浑身的晦气。他突然想起一块干活的老刘，他老婆最会做媒了。

“要不这样，我打电话让老刘来，我们俩喝一杯。叙叙交情？”

“好吧，我去喊他吧？”小兵妈妈心领神会。

“嗯矣，我打个电话就行，不能让人家有压力。”

一根烟的功夫，老刘兴高采烈地吸着烟来了。两个老朋友边喝边唠，热情在酒里，温情在菜里。嘴上喝着交杯酒，心里打着小九九。

晚上，小兵抱着我来到他的房间，深情地看着我，“逗逗，如果你想离开我，我不怪你。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没有梧桐树，引不来金凤凰。”我感觉到了他的泪撒在了我身上，就像雨滴敲打着那颗破碎的心。不用说，他的心在撕裂般疼痛。爱情是美好的，婚姻却是残酷无情的。单纯的爱，在现实的水泥地上被摔得粉碎。

转眼三年过去了，尽管小兵买了车，在县城也买了房，小兵的妈妈逢人就说，俺小兵可好了，不吸烟不喝酒，在单位还是个顶梁柱，可受领导待见了。但婚姻之事，还是没有着落。女孩子都上哪儿去了？瞅瞅身边左邻右舍，单身男孩，比比皆是。

前几天，老刘婆介绍了一个附近村的女孩子，那女孩子在县城打工。小兵的妈妈认为，这个准成，咱在县城有房子，方便着呢。谁知，女孩最后轻声问了一句：阿姨，你和叔叔有退休金吗？一句话，如同炸雷，震耳欲聋，使小兵的妈妈羞惭得无地自容。她的自尊心一下子坠入了十八层地狱：我的祖爷祖奶奶啊，这可是没辙啊！

小兵的妈妈不由得想起，当年嫁到这里后，第一胎怀的是女孩，考虑到小兵的爸爸是三代单传，而目前一对夫妇只能生一个孩子。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打胎，才生了小兵。当时，小兵的爷爷奶奶高兴得拿东忘西，几天睡不着觉。如今，世道怎么就变了呢？男孩如粪土，女孩如金贵。全国各地像缺稀土一样缺女孩。身边的庄户人家的儿子，眼巴巴的瞅着大街上的美女，垂涎三尺。

我心疼地依偎在小兵的身边，看着小兵像雕像一样僵持着，一动不动。表情木然。他是否又想起了阿凤？阿凤啊阿凤，你为什么就不给小兵时间？女孩啊女孩，你凭什么就想应有尽有？老天啊老天，你欠农村男孩一个媳妇啊！如果有下辈子，请将我托生成女孩子，我要嫁给农村的男孩子，嫁给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