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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记过去，才能创造新的生活。”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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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的雨！
犹如天崩地裂，万马奔腾，一瞬间万物都裹进一团白雾里。
地上溅起的水花像是一条舞动的巨大银蛇，汹涌而下。
在噼噼啪啪嘈嘈切切的雨声里，分明有一种坚硬尖锐的声音，像是冰雹。
天公在发怒。
我们困在车里了。
傍晚去公园大草坪上跑了几圈，刚到家门口，雨就来了。
西边的天空一闪一闪的，像是在交火。
我想起凿壁偷光，囊萤映雪，难道就没有向闪电借光的吗？这么亮。
牛顿在狭窄的车厢里伴着音乐自顾自地跳舞。我们就都自顾自地想着什么。
多年前，我大学刚毕业，在一家小杂志社打工。
夏日的某天，下班时分，也是这样的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一伸脚，街上全是水。好不容易挤上公交车，只勉强移动了三站就告停。
一车人都下来了。再走走，街上居然全是人。大家一起趟着水往前走，就像小时候玩水的样子。走到住处10点多了。
第二天，栗子给我打电话，问我如何。
她在齐腰深的水里一直走到凌晨2点多才到家。
我震惊了。我无法想象一个女孩子深夜行走在齐腰深的水里是什么样。
她说她把包顶在头上，跟着前面移动的人艰难前进，可一不小心就又撞上了人家淹没在水里的自行车。
我真的没想到这场雨有这么大。
再后来，我才知道这场雨淹死了很多人。
那些下雨还在地下商场购物或避雨的人。
那些商场进水了还忙着抢东西，而又被堵住一一搜身的人。
还有那些街上来不及逃避的人。
还有汽车失控事故，电车触电事故……
我才知道这个城市东南高，西北低。
而我彼时住在高处。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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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子是我的高中同学。
记得高中第一天，我推开宿舍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随意斜靠在床边的女孩子。她笑容明媚，自带春风，而一条暗红色长半裙，更是让我过目难忘：那是女孩子对美的向往。
在我还只是青涩懵懂扭扭捏捏的中学生的时候，栗子就已经在大胆地彰显着她对于人生的理解。她讲义气，重情义，大方爽朗，而又敏感体贴，和男生女生都打成一片。而她也会毫不避讳地挽着哪个男生的胳膊，或者搂着他的脖子，在我们眼里是又羡慕又难以企及。
那是一个很特别的私立学校。特别到我只想把它放在心里，而不想多说。或许她曾给予我很多东西，但不能不承认高中三年是我人生中最大的转折和败笔。每次一踏进校门，那种空虚用鼻子都闻得到。我经常逃课，睡觉，打球，还有就是淋雨。
记得有一次，是很大很大的雨。我们几个就像疯了一样，在雨里冲刷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获得新生。现在想来，真是感慨青春不再啊，再也没有那样的冲动和劲头儿了。
高中三年，栗子大概和两个男生好过。我们私下没有探讨过这个问题，那时的我似乎把自己装在一个密闭的容器里，把所有的渴望也都装在一个密闭容器里，任其秘密地发酵或霉烂。我羡慕像风一样果敢潇洒的栗子。
再见到栗子，好像是大二时的一个小长假。她跨越几个省份来看我。我们挤在一张床上，说很久的话。虽然不记得聊了什么，但我清楚地记得她的样子和神情。
大学生活让她的脸丰润了一些，更好看了。说到什么，她的长睫毛眨巴眨巴，眼泪就下来了。那是些一碰就痛的心事。睡觉的时候，她的一套黑色内衣凸显出的细腰翘臀，让我惊艳不已。当我们还是些不懂人事的丫头片子，栗子已经摇身变成颇有风韵的女人了。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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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子毕业后先去了一个地方城市工作，后来又辗转来到我所在的城市。她说，是因为力哥。这辈子跟定他了，他走到哪就跟到哪，一定要嫁给他。她的笑声依旧爽朗，我却听出了几分苦涩的味道。
那时候，我住在一个类似村里的地方。为了体验自己住的感觉，又没钱，就只能住的偏远一些。一个大院，像学生宿舍一样定时开关大门。院里一溜儿自建房，都是单间带独立卫生间的。房东就住在旁边的楼上，随时注视着院里的情况。
安全倒真是安全，买东西也方便。只是后来我才发现，那条相邻的商业街上，每到傍晚就会有浓妆艳抹坦胸露乳的女性坐在玻璃门内待价而沽。彼时的我既好奇又不敢正眼看。直到有一次，我看到一个大胸妹在等客人的时候，邻居的孩子跑过去，她很自然地抱起他逗他玩，跟过来的邻居也非常自然地和她话家常。我才知道，她们早已融入当地的百姓生活。
都是些不容易的女人！
而我不能，周围没有人可以说话。下了班，买点吃的，钻进屋子就像钻进一间小小的囚室，潮湿而冰冷。
那年的中秋节，我独自宅了一天，临近傍晚才出来打食儿。暮色渐升，到处缭绕着家的气息，让我倍感孤独。而就在那一刻，手机适时地响了。是栗子，让我过去吃饭。那是我至今最难忘的一顿饭。
公交车坐了两个多小时，第一次意识到这座城市那么大。那是另一种自建房，两层建筑四下里围起来一个方方的小院子。栗子住在二层。开着门，我们三个就着月亮吃饭，说话。周围都黑漆漆，静悄悄的。月亮很远，很空，仿佛只照着我们的样子。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力哥。人高高大大，不胖不瘦，话也不多不少，给人一种踏实可靠的感觉。可即便吃了人家的饭，年轻气盛的我私心里还是觉得栗子值得更好的。究竟要有多好，我也说不清。
现在想来，不是力哥不够好，而是像我，还没有准备好去迎接最真实的生活。但是毫无疑问，栗子准备好了。当她在那个暴雨之夜，行走在齐腰深的水里，向着那间小小的出租房前进的时候，是那样的坚定，毫无畏惧。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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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很快就搬离了那间小小的屋子。再后来，我又来到北京读研。见识到更为复杂的人生。
记得第二年从北京回去看望栗子，那时候她刚刚生了一个九斤二两的大胖儿子。依然是那样爽朗的大笑，给我讲她临盆前是怎样行走如风且肚子不明显，以至于医生还问到底是谁生。说着就掀起衣服给我看她肚皮上留下的如蚯蚓一般的疤痕。
那触目惊心的疤痕就像是生活的烙印，我知道她这些年是怎样一步一个脚印地打拼着。他们也已经把家搬到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地方。力哥还是那样子，人不胖不瘦，话依然不多不少。真好！
而这就是生活的样子！一个一直把生活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女子的生活的样子！
当我如今同样陷在齐腰深的生活的洪流里，我想起栗子。我问自己是否有同她一样的勇气，坚定地走下去，朝着那看得见的目标，看不见的障碍。我想，我可以。
因为我俩当年是同一名次考上的宏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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