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沾满污垢外套和裤子的年轻人正拿着高压水枪穿梭于商品猪运输车的隔笼里,一手抓握着水枪冲刷车上遗留的污物,一手抓着隔笼的铁管防止滑倒,高筒雨靴踩过汇集成流的污水,溅起的黑色水花落在他那黑黑的裤子上,已失去了染色的效果。整个人蓬头垢面,犹如一个逃难的难民,水花不时溅在他的脸上,他用黑色的衣袖在脸上一拭,在脸上留下一条条黑纹,便又没入臭气熏天的工作环境里,继续他的洗车作业。
远远离着运输车八九米的地方,几个做贩猪生意的贩子正叼着香烟,坐在椅子上掂着腿,监督着年轻人的工作。对于这十五元一次的洗车作业还要亲自监督,不由让人惊讶,其实,他们更多的是观赏和戏谑。一位贩子率先喊道:“小金,快点快点!你看大家的车都排着队呢。”另一个贩子附和着:“就是,慢吞吞的,都几点了,我们还要回去喝酒呢。”第三个贩子凶巴巴地喊着:“这么慢,下次不叫你洗车了!”年轻人加快了洗车速度,匆忙间抬头撞到了钢管,发出“啊~”的惨叫声,贩子们像终于达到目的似地哄堂大笑。他们一边笑骂着“傻儿”,一边相邀着回去喝酒了。
贩子们口中的“傻儿”,就是他们给这年轻人起的外号。傻儿和父亲一起拥挤地住在屠宰场不足十五平米的门卫室里,他的母亲却从未看见过,说是生完小孩就打发回娘家了。据说因为老金年轻时候家里穷,讨不起老婆,家里看他年纪大了,便去外地给他张罗了一个媳妇,谁知道却是个“缺根筋的”。父子俩便相依为命,一张单人床、一个老式木衣橱、一个折叠饭桌、二把椅子是全部的家具,角落里的单眼煤气灶已经熏黑了周围的墙壁,房顶上像涂了一层油渍似的吊扇沾满了蚊子和苍蝇的尸体。门卫室外面的空地常年种着各种蔬菜,屠宰场的碎肉和肥皮成了锅里免费的荤菜和猪油,傻儿吃着这样的饭菜,长得却很壮实,黝黑的皮肤显得很健康。他喜欢卡通的图案,夏季的汗衫都大面积印着机器猫、变形金刚、葫芦娃等角色形象,还喜欢养小狗。不过这对父子,在外人看来,父子间四十多岁的年龄差异,更符合爷孙的称谓。
傻儿和父亲一起在屠宰场工作,在夜里负责分解商品猪的内脏。父亲将宰杀后的猪开胸破肚,傻儿则将心、肝、肺等剥离开来后归类摆放,还负责整理猪尿泡。有时候,傻儿一刀捅破了猪尿泡,猪尿会溅他满脸,他却自嘲式的傻笑起来。贩子们还会让他干些洗肚肠的活儿,因为这些价格低廉的脏活,只有傻儿愿意干、努力干。夜里,屠宰场的工人们抽着烟略作休息的时候,傻儿还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弯腰清理着各式内脏。“瞧他那傻劲,只会干活,不会花钱,真够傻的!”“干劲这么足,帮我们的活也干了吧,这个傻儿。”“听说,这几天行情不好,出去抓猪的人少,傻儿还说自己亏钱了,洗车生意没了!”“这笔账倒是算得很清楚啊,看来不傻啊,哈哈~”“快快快!动起来了。”屠宰场的老板吆喝道,“看看小金,从不偷懒!”工人们七嘴八舌地抱怨起来。“他是傻儿,我们可不傻!”“别把我们都当成傻子!”不知谁冒出一句“叫老金帮你再生几个能干活不偷懒的。”工人们一哄而散,回到了各自的岗位。
傻儿朝着工人们的身影白了一眼,不屑地骂骂咧咧:“你们才是傻子,一群不干活的傻子!”骂完,他又弯腰整理起了内脏。他的父亲虽然在一旁目睹了整个过程,却没吱一声,继续忙碌着开胸破肚,只是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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