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祭
前情回顾：残雪关上的第五军团严阵以待，众人商议破敌良策之时，发生了一个插曲，这对于封戚健来说，着实是一个打击……
残雪录（30）
夜已经深了，可封戚健没有半分困意，桌子上摆着一盘腰牌，上面还带着血迹，而地上，已经倒了四五个空的酒坛子了。
站在一旁的岳远看着封戚健端起大海碗将酒一饮而尽，手中的酒坛子慢了半分。
“封哥，别喝了，这都第几坛酒了，你向来是不喝酒的啊”
“别废话！倒酒！”岳远得到的回答只有封戚健大吼的声音。岳远不语，又给那个碗里添上酒，只是，这一次，他只是倒了半碗不到。
“倒满！”封戚健再次大吼道。“你不倒，我自己来”说着劈手夺过岳远手中的酒坛子，对着口咕嘟咕嘟又是一大口。放下酒坛子，拿起桌上的腰牌，一手拿着毛巾，一下一下擦着上面血迹，而脸上，已是泪流满面……
朔天王朝天佑五年十月
罗氏兄弟二人并三百虎骑关外巡逻遇大部队，血战突围不成，全军战死。
时间倒退回三天前，残雪关
“将军，巡逻虎骑有要事禀报！”这日封戚健刚辞别王谢，与众将各回营地，一名虎骑翻身下马抱拳道。
“讲”封戚健这几日右眼皮总是在跳，心里暗自有些担心，不知道将有什么事情发生，而他看到前来禀报的虎骑黑着脸，心中咯噔一下，但表面上还如往常一般正常。
“这，将军，前方虎骑，虎骑，将军，李校尉请您随小人一起出关。”来人一时语塞，不知如何禀报，“说去了后您就都知道了。”
“有事禀报又不说明，这是何意？”封戚健想设立虎骑巡逻几个月有余，并无半点异常，可是如今这事，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将军，您是军团统帅，出关事关重大，不如末将带人前去吧。”站在一旁的参将凌侧拱手道。
“是啊，凌将军说的对，这蛮人狡诈，若万一出关遇敌，情况不妙，我等……”史鹏也在一旁说，还没说完。就让阿史那把嘴给堵上了，大家都知道这史鹏若再说下去，这话可就不那么好听了。
“无妨，最近下了几场大雪，蛮人那边也粮草紧张，我军已有个把月没有大的冲突了，我换身打扮去去就回。”封戚健止住几名参将，随即点了徐虎、岳远、周武等人，换了虎骑的铁甲，落桥出关，奔向巡逻之地去了。
随着远远看到虎骑众人的身影，封戚健心里稍稍安慰了一下，好像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这……正在想着，他发现百余名虎骑皆坐在战马上，列队整齐的迎着封戚健的方向。
“你们这是干什么？”徐虎先打马到了跟前，问话道。
无人应答
“李雄何在？”封戚健见徐虎问众人不说话，又没找见虎骑长校尉李雄，大声向众人问道。
“末将在此，恭迎将军”这时从队列里面走出一人，身穿铁甲，立身施礼道。
“李雄，这人可是你派过去的，本将已然在此，有何事速速报来。”封戚健指着引路的虎骑朗声说道。
“将军，末将，末将不说，是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才烦劳将军亲自跑一趟，请将军恕罪。”
“李雄，你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人啊，怎么了，有事但说无妨。”平日里豪气干云天的李雄如今却支支吾吾的，让封戚健刚平静的心又有了一丝紧张，再看身后那一百名虎骑，没有一个人笑着的，都低头沉默不言。
“散！”李雄只说了这一声，整齐划一的步伐分成两列，这时，封戚健才看到他们身后的景象，瞬间，整个人都呆住了。
眼前的景象让看到的每一个人都一辈子不忘，满地的尸体以及残破的兵器，倒毙的战马，还有天上纷纷落下的秃鹫，不断啄食着地上的尸体，而满地的第五军团铁甲证明了他们的身份，这正是六日未归的罗亮那队虎骑啊！由于这几日也下了几场大雪，地上覆盖上厚厚的一层白雪，已经冻住的鲜血在皑皑白雪映衬下，更加的醒目了。这个时候封戚健脑海中一片空白，连下马都几乎要摔倒了，还是一旁的徐虎眼尖，连忙扶住封戚健。
一步、两步、三步……
封戚健每一步走的都颤颤巍巍的，而身旁的虎骑也都纷纷下马，准备随时扶住要倒地的统帅。
一个个虎骑就躺在他的脚边，许多人到死都没能合眼，而身上的伤口以及倒地的蛮人，证明了曾经这里是爆发了怎样惨烈的战争，几乎每个虎骑身旁都倒下四五个蛮人的尸体，而引起封戚健注意的，是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山包”。
与其说是山包，不如说是由尸体垒起来的“尸山”，徐虎、李雄等人紧跟着封戚健身后，见到如此的情景，没有一个人说话，能听到的，只有耳边呼呼而啸的风声，封戚健晃晃悠悠爬上了顶上，周围倒下的都是蛮人，只有四五个虎骑躺在了最上面，一名虎骑身上还插着铁枪，另一名虎骑，一手握着短刀，身上插着四五根长枪挺身在那里，眼睛依然望着残雪关的方向，那是罗亮。
封戚健不能相信几日前还嘻嘻哈哈的罗明、罗亮兄弟二人如今就躺在自己眼前，再也不能起来跟他们的封哥一起并肩杀敌了。
“这不是真的，不可能，罗家人命比石头还硬，那么多年他们俩都没事，这是假的”封戚健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
封戚健伸出右手，狠狠地咬了一口，整个人因疼痛身体有些颤抖。疼，口中有些发甜，那是手上咬出的鲜血；疼，钻心的疼，这是真的，这不是梦。
身后的周武轻声走到封戚健身边，“大哥，没事吧。”
封戚健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将流血的手收进战袍内不让众人看见。风依旧肆虐着吹着，远处偶尔听见蛮族人马嘶鸣的声音，并没有人说一句话或是做些什么，任凭北风吹来的雪花拍打在身上。
他实在没有办法相信，罗亮竟然就这么的走了，到死，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家是在残雪关方向。封戚健摇摇晃晃一步步地走近罗亮，短短的几步路走的是那样遥远，小时候穿着开裆裤的罗亮出现在他眼前，耳旁依稀还能听到从军那天，罗亮稚气的声音，他又看到夷人之战中，罗亮那杀红眼的模样，可是如今，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了，此时的罗亮，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睛瞪着大大的，嘴角略略上扬。
封戚健轻轻地折断刺入罗亮的长枪，缓缓将他放在地上，跪在罗亮的身边，一手抚住罗亮僵硬的身体，一手徒劳的擦他脸上的血迹。
“阿亮，醒醒啊，你醒醒啊，封哥带你回家，阿亮，你看看我啊！我是你封哥！”封戚健低声喃喃说道。“封哥对不起大娘啊，阿亮，你起来说说话啊，封哥还想听你唱的寿阳谣。”封戚健像是跟罗亮平日聊天那样，不停着说话，一句接着一句。
“你还记得小的时候，你跟你哥淘气……”徐虎不忍见封戚健如此，打断封戚健道：“大哥，罗亮已经死了，你，你别这个样子。”
“放屁！”突然封戚健一声怒吼，把徐虎震得一哆嗦，半晌没说话，而后封戚健又缓缓说道：“阿亮太累的，只是睡着了而已，我陪他说说话。”
站在不远处的岳远，他和罗亮私交最好，看着封戚健的样子，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这一哭不禁也让身后的众人各个都暗自落泪。
而徐虎和周武两人，小心翼翼的将罗明身上的铁枪拔了出来，“明子，你起来啊，起来喝酒啊，你就这么走了，算什么英雄，说好的喝酒，你怎么能先走呢？”徐虎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了，一边摇晃着罗明，一边也大吼道，似乎罗明也只是睡过去了。
……
那一日，蛮族那边也静悄悄的，似乎也没有人想到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一举擒杀残雪关主将。而封戚健，则让众人将三百名虎骑的腰牌都摘下来带回残雪关，而尸体，封戚健想要全都带回去，怎奈几日大雪冰冻，许多尸体已经冻硬，稍微用力都可能碰上尸体，只得将三百虎骑聚了几十堆，放上茅草，引燃火把。封戚健面无表情的看着徐虎、李雄等人指挥着众虎骑，手中紧紧攥着罗亮那带血的腰牌……
忙完这些，明月当空，看着一堆堆点燃的火把，封戚健等人皆双手合十，绕着一圈一圈，低声沉吟着：“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上马后的封戚健，看了一眼依然烧着的熊熊大火，又看了一眼手中罗明罗亮兄弟二人的腰牌，咬牙驳马，一骑人马在月光映照下，奔向了残雪关的方向，而身后，不灭的火光似乎是三百虎骑不甘的灵魂，依然亮着，燃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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