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小蒜和裸辞

   

挖小蒜和裸辞

    小蒜也是这个季节让我嘴馋的食物。

    记得有一年清明前，我们去司马扫墓，中午我们照例在本家叔叔家吃午饭。那天中午在叔叔家吃了小蒜煎蛋，金黄的鸡蛋里夹着翠绿的小蒜，入口特别清香。起初我以为是韭菜，后来发现比韭菜香，也不是葱花，因为比葱花更有嚼劲，比叔叔家的大蒜炒腊肉更胜一筹。叔叔说，这是野小蒜，要是喜欢吃的话，他家油菜地、蚕豆地里多得很。饭后，我就和嫂嫂一起，在叔叔的菜园里、油菜地里找小蒜。

    清明时节雨水多，油菜地、蚕豆地里泥土湿润，野草丛生，油菜花落下点点嫩黄的小花片，撒在下面的野菜野草上。泥土松软，脚踩下去飘忽忽的，顶着雨水、露珠的各种野菜野草，因为躲在油菜丛里，特别的鲜嫩，让人觉得似乎每样野菜野草都能当菜吃。我记得的野菜有“棉花朵儿”、“细米草”、“花叶蒿”、“灰灰菜”、“马齿苋”等等。棉花朵儿长得很秀气，叶子呈棉花朵儿的形状，一小丛一小丛地蓬勃着，干净整洁；细米草就是半叶莲，开着小小的花朵；灰灰菜的叶子背面有一层粉，用手摸上去，有点疙疙瘩瘩的粉末；还有一种爬藤的植物，藤上有锯齿，弄不好把手都划伤了。那时候我们还不吃这些野菜，都是煮给猪吃的食物。（想想那年月，猪的待遇该有多高。上次到商场，有一款说是长白山的黑猪肉，导购小姐说是喂野菜长大的猪，三层肉卖的比牛肉还贵。）野菜既多，初晴的太阳又暖，而且又跟嫂嫂们说说笑笑，在这样的地里找小蒜，也算是一种享受。

    这小蒜喜欢群居生活，多是一窝窝地长在一起，类似于草甸子上的蘑菇。看到一堆嫩绿的野草丛中有一簇深绿色的草，那就是小蒜了。小蒜的叶子非常细，想要整株拔起来还需要点技术。用力不好，叶子就断了，蒜头拔不起来；只能握住根部，用点巧劲，慢慢地试探着往上拔才能整株拔起。小蒜头洁白细腻，圆乎乎的，像个白净的小胖娃娃头，头上拖着长长的翠绿发丝。说是发丝，真的不算太夸张。这野小蒜又叫“薤白”，那首有名的送葬哀歌“薤上露，何易晞。”把人的一生比作是薤上的露水，就是取其茎叶细如发丝之意。这么细小的茎叶上能承接多少露水呢？太阳一出，立刻就干了。而人的生命还不如这薤上之露，因为露水晒干了，明天还能有新的露水落在上面，人的一生过去了就不再回来了，寓意人生短暂，当是非常贴切的。（跑偏了，跑偏了，我们还是要做一个悲观的乐观主义者，赶紧找小蒜，挖小蒜，回家去做炒鸡蛋。）那天我们挖了好多的小蒜，回去择洗干净，费了老劲。择洗过韭菜的人就知道这工作有多繁琐，何况小蒜还比韭菜要细了好多。一大堆的小蒜，择洗出来并不多，洗净之后的小蒜，蒜头更白，蒜叶更翠，装在盘子里煞是好看。那天晚上在我小嫂家吃的饭，她把小蒜一盘清炒，一盘煎蛋，清炒的小蒜颜色翠绿，入口细嚼，清香四溢，味道更胜过煎蛋。小嫂做的家常菜风味淳朴，我很爱吃，可是如今，再也吃不到了。

     这两天，市值千亿的复星集团“二把手”，复星的“骨灰级元老”梁信军宣布裸辞，理由是“身体健康因素”。梁信军曾接受采访称，自己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有时连续几个月工作没一天休息。由梁信军的辞职，人们再次联想起那些功成名就的大佬们，乔布斯过度劳累56岁就撒手人寰；马云表示创立阿里巴巴是自己人生最大的错误，因为在集团工作占去了他所有的时间；雷军说自己用3分钟吃一顿饭，一天开十几个会；春雨医生创始人张锐，因过度劳累，诱发心肌梗塞，……我在网上看到过张锐的一张照片，照片中那个白色沙漏特别醒目。我想，一个把沙漏放在办公桌上的人，是何等珍惜时间，何等热爱生命；以永不停息的时间来勉励自己的人，一定能比常人赢取更多的时间，做出更多的业绩。但最终他还是无法跑赢时间，以44岁的青壮年龄告别人世，令人唏嘘。大佬们成功的过程，充满艰辛，就像复星集团的掌舵人郭广昌曾说过的那样：“我绝大部分时候特别小心，到了一个阶段，老有强烈的不安全感，还是那句话，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战战兢兢、兢兢业业，永远想着风险要来了。”我们这些普通人，不说在天赋、条件、才情、能力诸多方面的差异，单单这样的“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战战兢兢”就恐怕难以承受。有句话说“投胎是个技术活”，我觉得如何圆满地度过一生更是个技术活。

    距今天2500多年的一个春天，孔子问自己的几名学生，让他们谈谈自己的人生理想。子路、冉有和公西华都纷纷表示自己要建功立业，至少要当CEO，孔子哂笑。到了曾点，他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不才我也“与点也”，不过，我想换换画风：暮春时节，春天的衣服已经穿上了。我和几位老友，带着几个小娃，到司马或者武宁的野地里，采采野菜，挖挖小蒜，一路唱着歌儿回来，再做上几个蒿子粑，烫上一壶小酒，跟小娃们聊聊小蒜和裸辞的关系。

挖小蒜和裸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