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芽看了看身旁妈妈的长发，又转头瞅了瞅爸爸的胡渣。
酒窝浅浅。
三年前可不是这样的。
那时豆芽刚上小学一年级，开学第一天，她记得是一位戴着金丝眼镜，不会笑的叔叔开车送她去的学校。
校门口聚集着一群大哭的小孩。豆芽很诧异，在家里，是不许流眼泪的，不然是会被关小黑屋的。
隔着校门，她冲着眼镜叔叔微微一笑，没有应答。
当天晚上，豆芽兴奋地挥舞着双手，准备大肆描绘新学校，爸爸抬了抬头，伸出手指做了做噤声的手势，随后告诉豆芽，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豆芽悄悄收起了双手，失落的点了点头，又认真的拿起筷子，默默吃饭。
饭后，爸爸又把自己锁进了书房，妈妈披上外套约好一桌麻将，保姆阿姨熟练地牵起豆芽的手，陪她回到房间。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家长会，爸爸妈妈会不会来呢？规范地坐在课桌前的豆芽直了直身子，这样想着。慢慢地，同桌身边都多了条椅子。豆芽闭上双眼，我身旁的椅子，也在路上了吧。
“你是豆芽吗，你爸爸今天开会，我来替他开家长会”，一双大手轻轻拍了拍豆芽孱弱的肩膀，重重的拍碎了她的梦。
会上，豆芽收获了全场最多的小红花。从入校第一天起啊，豆芽就十分听话，她总是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看同桌翻小人书，看前桌上蹿下跳。
在同伴最闹腾的年纪，她总是低语。
豆芽让老师叫上去领奖发言，她拿着鲜红的奖状，轻声开口“在家不听话，是会被妈妈骂的。”
这一次，小豆芽拿着奖状，但没笑。
豆芽的笑容再次出现是在三年级，也就是一年前学校组织的体检。她只记得班主任老师焦急的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再不久，爸爸就开车带着妈妈来到了医院。
这一次，只有我爸爸妈妈来了。
小豆芽想着，笑着。
豆芽被妈妈用左手近乎拉扯着带上了车，她看见妈妈的右手紧紧攥着老师给的白单。
老师是不是表扬我，所以才让爸爸妈妈来接我吗，可是妈妈会为什么会哭，爸爸开的车也好像特别晃。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妈妈今天拥抱了我，好温暖呐。
豆芽被带到了市人民医院，豆芽记得上次咳嗽感冒的时候，保姆阿姨带自己来到过这里，可她不明白的是，这一次看完医生，为什么不让自己睡自己的床。
这白白的床，没有家里好看，也没家里的大。可旁边两位老爷爷，为什么能躺在这白床上，安然入睡。
在这白床上的一年里，豆芽特别开心。这里有好看的小人书，有叔叔阿姨捎来的鲜花，还有隔壁老爷爷和蔼的笑脸，最最重要的是，爸爸妈妈每天都会陪在豆芽身边好几个小时。
可是，我的头发怎么不喜欢我，每天都有大把离开我。不过，是因为我的头发越来越少，爸爸妈妈才会每天陪伴我吗？
这天，豆芽看见温柔的护士姐姐推着隔壁满是皱纹，长得很像漫画书里老夫子的王爷爷走出房间。“王老爷子死了，坚持了这么久，真不容易啊！”护士姐姐在房间门口窃窃私语，豆芽深以为然。
原来我也快死了，所以爸爸妈妈才更爱我。
我多久才能死？那样子爸爸妈妈会一直在我左右吗？
这天，爸爸如往常一样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小豆芽，妈妈并行在右。他们准备去楼下那逛过上百次的花园，他们知道，豆芽从小就喜欢花。
豆芽坐在轮椅上，看了看身旁妈妈的长发，又转头瞅了瞅爸爸的胡渣。
期待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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