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空虚
一
在每个人生命里,对于青春面临的选择,谁都以为自己与别人是不同的,也就不会逃脱性格所致的命运。于莎对近期的经历,颇感不适,有钱可花,无事可做。这本是很多年轻人的梦想,一夜暴富,享乐到死。可是,丢失了尊严,她感到心里很不踏实,她无法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亲人,也知道自己的处境无人理解,独自守着一所大大的房子,深感寂寞。
她认为排遣寂寞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倾诉,另一种是醉酒。这个世界恐怕只有柳青,会理解她的所作所为,于是她约了柳青和乌日娜,想倾吐心中的不快。谁曾想她欲倾诉的对象,比她自己还需要倾诉。
于莎从柳青和乌日娜二人进门就发现不对劲,来时未结伴,进门就唇枪舌剑。只好先把心头郁闷搁置一旁,带着埋怨问道:“我这才离开几天呀,你俩这是怎么了?”
柳青丧气地回答:“都是涝哥那个混蛋!他说相中了乌日娜做老婆,担心自己约不动,让我引见吃顿饭。我想着自己姐妹能有个好归宿,也就照着他的吩咐做了。莎莎,你说对不?毕竟涝哥的经济条件也不错。谁知这王八蛋动的是歪心,在乌日娜杯里放了春药,还把我赶走了。”说着,她冲着乌日娜努了一下嘴:“喏,揪着我不放了!”
于莎倍觉惊讶地看着柳青,迟疑了好大一会儿,欲言又止。然后回头问乌日娜:“那你没事吧?涝哥,怎么会是这种人!”
乌日娜气愤地说:“一个泡着在女人堆里的男人,能是什么好货色!而有些人明明知道他是好色之徒,还把我推给那种人渣。本来我觉得一起吃个饭也没啥,谁能想到现在的男人会这么龌龊。可气的是,看着我被迷倒了,她扔下我自己先跑了。我想不通世上竟然有这种朋友。若不是有位记者见义勇为,我早被他暗算了。”
柳青违心的反驳道:“他说多管闲事就不让我干模特了,我有什么办法,好不容易才找了这么一份工作。我也得糊口度日啊!再说不就是睡一觉,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倒想让他娶我,可…”她看到乌日娜在气头上,就没再说下去。
于莎听柳青这么说,问道:“你想让他娶你?青姐,你可想好了,听你话这意思,已经和涝哥泡到一块儿了?”
柳青倍感沮丧,悻悻地骂道:“别提那个混蛋,只知道白睡占人便宜,一点事儿也不给办!”。
乌日娜一听更加生气了,质问道:“什么?你和他睡着觉,还要介绍给我做老公!你安得什么心,这就是你说的好归宿?”
乌日娜的喊声招来临近饭桌客人的目光,柳青心虚的低下头,她急于想推卸责任,就小声对于莎说:“我和乌日娜三观不和,彼此看重的东西在对方眼里都一文不值,我要的是玉,她要的是守身如玉,根本不是一路人。”她知道,从乌日娜被自己扔下那刻起,料定这朋友已经再难做下去了,只不过女人的决裂还缺少一次争吵。
果然,乌日娜毫不留情地说:“什么三观不和,你少套用大道理。你就是一个垃圾友,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损害别人。和你做朋友,没准哪天就会因你的自私损命。”于是两个人很快争吵起来,人就是这样子,表面看长相没有太多不同之处,深处之后,才能发现彼此内心里有着太多不同,还可能是无法原谅的不同。
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于莎看着她们二人无所适从,她既不肯认同柳青,也不能遵从乌日娜。到底,柳青理亏在先,她见于莎不肯帮她说一句话,恼羞成怒的扔下一句:“好了,好了,全是我的错,我是垃圾人,你们都正经。但愿你们这一辈子都能这么假正经下去!从此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道!”,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中夺门而去。
看着柳青绝交而去,令本是忧心重重的于莎内心更加痛苦,最近接连发生的事情令她疲惫不堪。从农村出来,每前行一步,她的传统意识总会和身边的事产生碰撞,每次选择她都未经细细琢磨便一意孤行。想想故乡家徒四壁的小屋,仿佛曾经的整个精神世界都在沦陷,离自己上学的初衷渐行渐远。曾经受困于钱,可是如今有了钱,怎么会如此更加不安?
柳青走后,乌日娜便说起自己脱险的经过。说萧强抱着她到医院洗了胃,打了吊针,然后一言不发就走了,自己醒来以后才打听到是一位记者。她说还欠着人家垫付的诊疗费,还说遇到一个好人,这些天她已经打听清楚了萧强的单位。她的眼神中闪现着无限憧憬,瞬间已将柳青决裂的不快驱散。
乌日娜阳光的状态,并未使于莎受到感染。她的心病尚未去除,漫不经心地提醒乌日娜好男人不多了,不过好女人也不多了,但愿她好人好命。她看着乌日娜即将陷入爱河的状态打消了倾诉的念头,无疑她的遭遇同样会迎来乌日娜的唾弃。看着乌日娜幸福的样子,于莎隐约感到,爱情比起金钱,更令人羡慕。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人心所向。只可惜,自己回不去了。
二
文文在吧台看到于莎,一眼便认出她是车展上的那位车模,走到她身边,说了句:“哈喽!美女。”
于莎离开乌日娜之后,失意中走进这家酒吧,她有太多的事情理不清,此刻已将自己灌得半醉。模糊地看到一个人影,不客气的回了一句:“你认识我吗?就和我打招呼!”
文文浅笑,说道:“在好色界里,看到漂亮的异性不打招呼,是件很不道德的事情。”
于莎心情并不好,对他的搭讪提不起兴趣,可潜意识里又想与人说话,于是醉眼迷离地问道:“这么说,你很好色?”
文文还是浅笑,不羁地说道:“是的,没有不好色的男人。”然后注视着于莎的眼睛说:“也包括女人。”
于莎“切”了一声,对他摆手说:“我不好色。”
“是吗?”文文拿出手机,翻出于莎车展时的照片给她看,同时说道:“喜欢老头儿可是重口味!”
于莎这才注意到文文的面孔,回想到车展时他给自己拍照的那一幕,她失声笑道:“他算老头吗?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跟了糟老头子。”
文文知道于莎想起了自己,换个口吻说:“那我岂不是还得关心你曾经尿不尿床?我只关心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样子,我只关心现在。”
于莎被他逗乐了,心中的不快消散一半,她端起啤酒瓶一饮而尽,说道:“现在,本姑娘很不好!”
“是吗?那正好。我心情好的不得了,你可以找我发泄!”然后回头对服务员说:“再来一打啤酒。”
于莎哭笑不得,对文文说:“我喝不了了,我要走了。”
“不急,你只需负责哭,喝酒这些粗活由我来做。”
于莎被他气乐了,埋怨道:“谁说我要哭了,我只是心里不痛快。”
“我知道,就是想让我们心情的压差相互流动一下。”
“油嘴滑舌!看样子,你常在这里找陌生人搭讪。”
“那倒不是,大多时候我喜欢一个人呆着,我很享受孤独。”
“享受孤独?孤独有什么好享受的,谁相信你的屁话!”
“是吗?看来你很孤独。”
这句话让于莎陷入沉思,她暗自思考:我孤独吗?直觉告诉她,这一刻她太想倾诉,孤独极了!当她缓过神来,见文文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令她脸色泛红,说道:“你总是看我干什么?”
文文观察着于莎表情的变化,若无其事笑道:“看美女又不是错,错的是用什么眼神。只是,此刻我有点遗憾。”
听他绕半天圈子,似乎还是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跟了童大力,就故意问道:“喔,你遗憾什么?”
不料文文说道:“美的最高境界是由内而外的,极致的美令旁人生不出一点歹意。你的眼神里有贪婪的影子,难怪那老头会选中你。不过,你的贪婪大概是少了对爱情的憧憬,就像明媚的晴空上挂着一朵乌云,下一些雨才好。”
文文的话击中于莎的痛处,出于本能的意识,她反问道:“爱情?这个世界哪有什么爱情,不过是电影里哄人的东西。”
文文似乎有足够的耐心,微笑着答道:“当然有,爱情是一个人的美,刚好击中你最坚固的要害,令你沦陷。只要你足够好,就会遇到爱情。而现在的你,好像在深及小腿的沼泽里爬行,看上去糟糕极了!不过,还有救。”
“我不相信爱情,也不想理解你说的沼泽,不过现在的我,的确糟糕极了。”然后,她无奈的看着文文说:“真的还有救吗?那你说说,你对我被人买走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文文看着她满怀期待的眼神,略作思考,对她说:“这个问题本来我不想说,鞋大鞋小,只有脚知道。尤其感情这种东西,我不相信经验,也不传授。不过,我认为这个世界谁都不是谁的附属品,我自己并不想占据谁,也不想被人占据。”说着,他倒满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于莎苦笑,开始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话谁不会说,若有选择,谁愿意被包养。男朋友一声不吭跑了,找谁说理去?我得尽快独立自己。突然有人愿意养我,觉得也挺好,而且他给的钱太多了,多得……多得我都来不及拒绝。本来觉得老天爷对我太好了,派给我一个疼人的大叔。谁知那个土豪,居然是我闺蜜的老爸,真他妈衰到家了!现在想起他爬在我身上的样子,浑身都起鸡皮疙瘩,我无法再去面对他,可又太需要钱。”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高跟鞋苦笑着,即刻,扬起头对文文说:“听你的口气,不是很能么?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说着,她自己又打开一瓶啤酒,扬起脖子喝起来。
文文上前拦住她,劝道:“说好了,喝酒这些粗活儿由我来做。你只负责哭。”
“我才不哭呢!”可是,两行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出来,她口齿不清,带着绝望地嘟哝着:“不就是男朋友跑了吗?不就是让土豪买了吗?不就是……”文文走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拥在怀里,安慰她说:“这就对了,来,扒在我肩上,使劲哭!我是最好的垃圾桶。”说着揪了一把纸巾递到于莎手里。
等于莎哭够了,文文对她说:“我除了比你有钱,别的也比你强不到哪里。”说着,从脖子上解下一块祖母绿的玉钱,对她说:“这是我母亲的,临终时给了我,据说价值68万。我今天没带多少钱,你可以考虑,离开他。”说着,站起身准备离开。
于莎不由自主地接过那玉钱,成色果然相当好看,通体浓绿透明只是不曾想这东西竟然这么值钱。她赶忙说:“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能让我看看已经很满足了,谢谢你!”
“这东西本来就是属于女人的,是老爷子当初送给我妈的,我带在身上有点别扭。说不定,会给你带来好运气。”
一番话说得于莎有些动心,她怔怔的看着文文:“那……你,准备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文文笑了:“什么也不要,离开那老东西!”
“只有这些?”于莎显然不相信。
“如果非要给点什么,你可以给我个电话号码。”
三
童大力从机场接了童菲菲,就嚷嚷着要给肖素娥买辆最好的车。童菲菲带着洋腔数出布加迪、迈巴赫、阿斯顿马丁等一些顶级名车的报价,将童大力惊得合不上嘴。童菲菲一口一个美国,又一口一个纽约的教导了童大力一番,然后告诉他华尔街老财主坐得劳斯莱斯,都不算最好的车。最后,在童菲菲的提议下,买了一辆宾利。
当崭新的宾利开到肖素娥面前,肖素娥先拥抱了久别的女儿,然后故作镇静地摸着银灰色的车身,对童大力说:“哎呀!忘了和你说了,我喜欢白色的,这种颜色看上去像是旧的。”
童大力险些跳起来,说道:“你看清楚,这是什么漆面儿,怎么可能像旧的!”
肖素娥听童大力的口气,知道这辆车不一般,就问:“这就是最贵的车?”
“素娥呀,你也长点见识吧!这已经是一般人忘尘莫及的车了,比宝马奔驰加起来都贵。”
“哎呀!你也不打电话和我商量一下,干嘛买这么贵的。人家都说开奔驰坐宝马,一样买一辆岂不更好。我也没听说⋯对了⋯这车叫啥?”
“宾利。”
看着肖素娥喜笑颜开的样子,童大力感觉弥补了对她的亏欠,内心里稍微踏实一些。可一回头看到童菲菲洋风十足的样子,于莎的脸庞又印入脑海,内心便涌现出不安。
童菲菲陪着肖素娥上了一周驾校,就让她自己开着宾利上了路,自己则去找高中同学去疯玩了。肖素娥凭借只会前行不会倒车的技术,居然在市区里晃了好几天。本来童大力让肖素娥学好驾照再开车,肖素娥硬说皮卡车实在没有宾利好开,拖着不想去。女儿童菲菲更是大言不惭的说,开上宾利根本不用驾照,交警是不会拦的。
十多天以后,肖素娥浑身紧张的状况总算得以缓解,慢慢胆大起来。一天早上童大力想吃永和豆浆的油条,肖素娥脸都没洗,非要抢着去买,结果出门右拐时,把抢黄灯的警车给撞了,那辆桑塔纳后保险杠掉在路中央,险些把几个赶去吃早点的小交警鼻子气歪了。当他们见肖素娥拿不出驾驶证,就把她留在现场,四个人开着宾利就要走。肖素娥一边给童大力打电话,一边躺在宾利车前方,谁知人家一个倒车加调头,还是把车开走了。
童大力赶来的时候,肖素娥坐在桑塔纳后保险杠旁边直哭,周围站了好些人看笑话。童大力让她上车先去吃早点,肖素娥非要守着警车等她的宾利。揪扯几个来回,饿肚子的童大力又来了脾气,当着众人给了肖素娥来个嘴巴子。
肖素娥像疯了一样,四处找东西,终于在路边草丛捡到一个空酒瓶气冲冲扑了过来。偏偏童大力还挑衅,故意伸过脑袋说:“你打爷一下试试!”肖素娥上次挨打的气还没顺过来呢,抡起劲一瓶子砸到童大力的后脑勺上,童大力闷哼一声,一头栽到在地,肖素娥这才傻了眼。
童菲菲来的时候,直接叫了120把童大力拉走了,肖素娥本来还想等她的宾利,可又担心童大力抢救不过来,只好一同赶到医院来,受了童菲菲一顿指责。好不容易看到急救室的红灯灭了,童菲菲手中的手机刚好发出了短信提示音,童菲菲边走边扫了一眼爸爸的手机,只见短信的内容是:大伯,我们还是算了,我无法面对菲菲,钱我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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