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风吹落了叶子一样,在凄凄的雨夜,一切都轻轻的、淡淡的。看着儿子消失不见的晨昏,她的心丝丝如流。
十六年前,她的孩子明娃,就是在这个昏昏的晨光里出生的。那时,她业也有了个男孩儿。她不曾想过,第二个儿子能带给她什么,但儿子的出生是她的幸福。从此,她就要为这幸福平添一份辛勤和忧愁了。
她是村里最和善的人,待人待长辈都如同亲人。许多人都亲切的叫她"韦妈"。所以,总有许多人愿意和她相处,或是请她做事。然而,尽管她对儿女爱有千般,却一直很严厉。这道叫她的儿女们虚怕她了,只到过年过节方才敢亲近自己的母亲。
雨蹒跚地落了下来,她的脑子里满是儿子的身影。她的思绪孤独了,昏黑的太空抹白了她的脑子。儿子是永远的,没有比他更重要的了。然而,还有丈夫的希冀,现在全在他身上破灭了。
丈夫是个屠户,为求得生计,这是他二十年前的选择。现在,他却不希望儿子再走他的路。大儿子已破了他的希望,不得不追随着他。他不曾埋怨过儿子,自己也总安慰自己,"世间的路多着,儿子总会走出一条亮堂的"。但愿小儿子不再重复了。但世事如常,明娃没能升得进高中,一家人总在发愁。
韦妈也知道,儿子不能升学,不能怨谁。平时儿子的努力她也是晓见的,接触的人也能试得出儿子的品行。明娃总与村里另几个品学兼优的同窗晚生交往,韦妈颇显高兴。有时,还煮给这些人几顿好吃的。但一切她都没有失悔过,因为人间运头哪能随便就得到。韦妈自知书读得少,儿子虽不能再去上学,现如今能识文品世也就够了。眼见儿子也心灰意冷,想到这儿,她此刻心中却乱了,不禁续续地哭了起来。
雨水凝重了,从房檐上拉长了斜光,悄悄地滑落着。
韦妈从未有想过如何去束缚自己的孩子,她不同丈夫那样有大的想头。只愿儿子能奔出个前程来,平平安安的。却没想到送别儿子南下打工之前,触伤了儿子的心,韦妈隐约又忆起那一宿。
明娃坐在火坑旁取暖,丈夫在隔壁烧火做饭。韦妈淘完红苕,剁完了猪草方才过来取暖。她好久没看到儿子这般清晰的脸,被火光映得发红好似哭过又似羞过的脸。儿子托着身子,似失了魂。
丈夫的菜刀在菜板上"切切切"地作响,切个不停。韦妈思忖了很久终于开了口,“恐怕你也要出去了……."
“出去,去哪里?"明娃听得怪了,不知道母亲还要做怎样安排,这十几年来全是母亲在为自己安排。
"邻家也谈好了,弩强们几个青年人都要出去了,你也去吧。那里有你舅舅照顾着。"韦妈的话说得有点轻。
明娃心里面酸酸的,他不愿也不敢去看母亲的脸,他深埋着头听着。
“你没去过什么大地儿界,顶远也不过是县城。县城有多大?你要去读技校、职中。你是不知了,后院那个娃儿就是遭老师硬生生骗了。浑了钱,还去了光阴。再一说,那技校、职中能有出路吗?你连火车都没见过——你要是能出去,就能挣钱,也算是尽到孝了。我们,我们哪里舍得让你去受罪。”说着,韦妈不禁掉起泪来。丈夫也从隔壁过来劝道:"你去吧,去看看外面的高楼大厦,大城阔街的,都还美着。"
"可!——"
"还有什么不妥吗?我们做父母的也只能做到此了,去了你也不会后悔了,也许再也不想这里乡坝头了,哪还想到我们这做爹妈的。"
明娃望着还在嬉戏的妹妹,什么也没说。
儿子终于还是走了,在这样的夜里走了。韦妈不知道是喜还是伤,心里空落落的,眼里的泪流了出来。雨,此刻从乌朦朦的夜里又纷纷地掉了下来。
就是那年中秋节,儿子回了一封短信:"城市的确很美,火车确凿很大,房子果然很高,什么都新鲜。但我,我真的好想回来。"
韦妈捂着嘴,呜咽着看。
那年,儿子只有十六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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