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陌生的隔壁
多年的职业习惯,车灵很讨厌随地乱扔东西的人。她带着埋怨扫了那个陌生的小伙子一眼,蹲下身捡起他弹出来的烟头,走到路边扔进了分类垃圾箱。转回身来,本想报以微笑提醒对方的过失,却被对方憋了回来。
这个小伙子身材纤瘦,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装。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长相还看得过去。面色显得苍白,似笑非笑的脸颊上,长着一对慵懒的单眼皮,眼睛不大,目光直视自己,有点桀骜不训的样子。他看上去明显不同于以前那些乱扔东西的人被自己纠正不当行为时的悔过神情,倒像那枚烟头就该在那里。
他在用一种貌似看熟人的眼光看自己,嘴角微微扬起一点笑意,分明是一副埋怨她小题大做不肯包容的样子。车灵的脑海中搜索不出一点曾经与这个人相识的信息。可是那分明不同于一般旅客看过来的眼神,没有陌生,却如同陌生的隔壁,毫无遮掩的直视,目光中隐约带着侵占性。就算车灵经历过再多欣赏的目光,对这种无礼的直视还是心生不悦。她以不快的表情警告对方的冒失,想让他收起这种侵犯行为。谁知对方嘴角轻轻一抽,还给她轻蔑地一笑,将她的不快硬生生挡了回来,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车灵看着孟小刀远去的背影,自诩见过数百万计的陌生人,心头浮现出从未有过的不安。这是一种本能,一种说不清由来的直觉。
孟小刀回想着车灵苛责的眼神,与列车上服务旅客时那个习惯性的微笑,略带遗憾地摇了摇头,走向三号地铁口。车灵的冷漠并没有让他望而却步,相反吊起了他更想了解对方的胃口。
这时电话声响起,接通电话,母亲的唠叨声又传了过来:“小刀,你怎么还不回来?饭菜都凉了,我给你热在锅里了。”
孟小刀敷衍一句:“你们吃吧,我在公司吃过了。”
意料之中,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的埋怨:“你这孩子,不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和你爸早吃过了。他说单位忙,已经走了。对了,小刀,这份工作可是妈妈好不容易托人找的,你可得好好干,不能再像以前那么不务正业了。这个公司可是你自己说喜欢的,你和哪些编程序的人正好能学点技术。我们不求你能挣多少钱,但希望你能学点将来能养活自己本事。不过就是没白天没黑夜的,唉,算了,等以后再有机会,妈给你找个更好点的工作。妈妈今年的营销任务还有一半儿没完成,晚上得和客户经理吃个饭。”
“晚上又大醉而归呗?”孟小刀带着嘲讽的问道。
母亲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说道:“不会的,这次妈妈争取少喝酒,我这么拼死拼活的可全是为了你,你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孟小刀把手机拿到离耳朵较远的地方,直到母亲那头传来“嘟嘟”声,才长呼一口气收起手机。“我这么拼死拼活的可全是为了你!”他学着母亲的口气重复了她的话,然后不以为然的摇头。对于母亲的情感,他比常人要复杂一些。他很喜欢她的声音,却不想听她唠叨。从她的母性的关怀里,孟小刀总是听出女性的味道来,说不清是哪个词或语气,总会勾起他在少年时的不安分。
一直以来,他认为这难以抑制的窥私欲,也是拜母亲所赐。他并不是天生心灵扭曲,不过误入歧途难寻归路。
小学时父母白天总也不着家,晚上自己在睡觉前也没几次能看到他们。三年级他就学会了自己煮饭洗衣服,过得像个留守儿童。为了少洗衣服,他从来都不愿穿浅色衣服,也慢慢讨厌起做法复杂的饭菜。他的自理能力很强,对时间分配的极为合理,成绩在班内总是名列前茅。在别人眼里,他是成功教育的典范。
直到十二岁那年的一个夜晚,母亲大醉而归,先是听到她用高八度的嗓门喊父亲给她倒水,孟小刀厌烦的用被子蒙了头,好不容易快睡着了,又被一种奇怪的声音吸引。每当回想到那些场面,总会调动他对人性另一面的好奇。这种想法抑制下去又死灰复燃,像魔鬼缠绕着他,令他无法摆脱。明知道这样下去不好,可是隔几天又不由得就范。
那时,年少的他来不及弄懂,身带正气的父亲和气度非凡的母亲,一个政府官员和企业营销经理,回到家里,会与在外界有这么大的反差。
那个夜晚,他不知道是母亲的叫声惊醒了她,还是父亲那句:“小声点,别让小刀听见!”令迷迷糊糊的自己突然清醒。什么事不能让我听见?越是不想让自己听见的,他越想听。于是,他悄悄靠近父母的那道门缝散出微光的卧室,听到母亲喘息着说:“我,实在忍不住。”不一会,就听到她大叫一声,屋里渐渐恢复了安静。
那天晚上他几乎一夜没怎么睡,思来想去,第二天便把母亲闲置淘汰的IPhone X手机用遮光胶带缠住屏幕,设置为静音自动接听模式,然后偷偷安装到了父母衣橱上。他用一个鞋盒做伪装,鞋盒的透气孔刚好可以露出摄像头,对准父母的床。
这时3号地铁进站了,打断了他的回忆。他跟随行人涌进车厢,他没有选择回家,而是直奔自己的出租屋。在窥私欲泛滥的时光里,他需要大量单独地时间,慢慢地变得越来越孤僻。他用手机的物联控制系统打开电动窗帘,弹出遥控窗户的锁扭。每次吸完外面的空气,一进门总是不习惯那股烟油味。十几年前,人们就说抽烟不好。对孟小刀而言,抽烟是思考的工具。他的思维总像不规则烟雾,特别是沉浸在黑暗时,烟头的明灭容易引发他的反向思考。
刚才那段回忆又调起他的原始的悸动,他需要冷静一下。他完全能感知到这样沉沦下去的危险,可是似乎有根缰绳在牵着他走。尤其在黑暗中,只会助长他的偷窥心理。在回家之前,他需要让阳光清洗去那种罪恶。每次那种欲望产生,都令他身不由己的渴望,可看过一段时间又生后悔,接着是对自己深深地讨厌。
地铁上的人慢慢多起来,孟小刀站在靠门容易下车的地方。他用手机在出租屋楼下的餐馆约单点了一份蔬菜面,时间是16分钟后。然后打开网页,浏览标题新闻,一则机动车盗窃案引起了他的兴趣。他打开标题链接,看到了案情通报:呼伦贝尔路包商银行小区,丢失一辆红旗M60跑车,根据座椅传感器返回的数据,该案犯身高一米七三,体重67公斤,左手操控居多,系男性。生物探测器显示该案犯有醉酒记录。目前根据车辆定位仪已找到车辆,但毁坏严重,有知悉相关情况者,请与呼伦贝尔派出所联系。
一个念头从孟小刀的脑海蹦了出来,他努力告诫自己不可乱来。可是随着他对车灵的关注,不知不觉关心起她的生活。更想看看她麻烦缠身会表现出什么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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