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小时候大部分时间在外公家渡过,5岁之前对爸妈的印象比较模糊,但有一件事至今还记得,烤红薯的那股香甜依然那么清晰。
四岁那年,一个深秋上午,跟着爸爸去田里干活(妈妈在家照顾刚半岁左右的弟弟),一路上迎着瑟瑟的秋风,略有初冬的感觉。夏季里草丛中四处乱飞的蚱蜢,已踪影全无,真的不再蹦跶了。路边野草已然枯黄,有些已成片地被烧成灰烬,等待着春风吹又生。鱼池里的荷叶灰败着,耷拉着,蔫吧着脑袋,有些已倒在荷塘的淤泥里。偶尔看到几只还没来得及成熟的莲蓬,虽已夭折却傲然地矗立在秋风中,孤冷地摇摆着。
我像一个小尾巴,跟着爸爸,一脚深一脚浅走在田间,有时路过花生田,欣喜地捡到几颗遗落的花生,有时看到倒在地上的黄麻,还有时需要艰难地穿越棉花地,总会被棉花枯萎的枝桠打在我的脸上,遇见茂密一点的地方,爸爸会帮我扒开一条通道,让我先过去。终于来到了自家田地,那是一块红薯地,红薯已经挖完,被爸爸窖了起来,因为红薯被霜打过后没法储藏,所以在霜降前一般会挖出来,晒晒太阳后,放进农家自己挖的地窖里,这是一家人穿越秋冬两季的主要食物之一。
而此时的红薯地里,只有成堆的枯黄的秧子和几根狗尾巴草挺立在风中,爸爸今天的任务就是翻这块红薯地,翻地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把枯枝败叶压在土里,腐烂后化作来年的肥料,一个是把虫卵翻出来,历经寒冬,来年的病虫害会少点。这块离家近,就在鱼塘边上,地块比较小,所以,爸爸没有用牛来耕,准备自己用铁锹来挖。
奇怪的是,他没有立即开始翻地,而是带着我玩起了找红薯的游戏,他带着我在地里溜达,不是挖上一铁锹,准能刨出一块或大或小的红薯,那时在想是不是爸爸藏好的。我会兴奋地跑上去,捡起来,拎着它们的须子。不大一会儿,就挖到了七八块红薯,我们停止了找红薯的游戏。
他用铁锹端着红薯,找到一个比较大的红薯秧子堆边,在背风朝阳面迅速做了草窝,他脱下军大衣放在草窝里,让我坐在里面。而自己却又忙碌起来,在不远处挖了个小土坑,在坑底铺了一层干土块,然后把红薯放入在土块上,铲了以下干土覆盖在红薯上。随后,找来枯草和枝桠堆在土坑上开始生火。这是终于明白,要有好吃的了,满满地期待着,盯着这那堆火。他又找了些大的树枝或者棉材,有规则地交错着堆叠在上面。火势逐渐增大,最终稳定下来,爸爸也开始翻土。而我裹着军大衣,靠在草堆上,晒着暖暖的太阳,认真而渴望地盯着火堆,不知何时甜甜地睡去,睡在暖暖的阳光里。
当我被爸爸叫醒时,急忙去找火堆,此时火已熄灭,只有了了轻烟,若有若无地在阳光里飘着,证明那堆灰烬还有温度。他带着我蹲在上风口,用一个小树枝慢慢地扒开灰烬,拨开覆土,终于看到了红薯,当时就像用小手去抓,被爸爸轻轻挡开,告诉我很烫。他用树枝挑出来两块,随后又把灰烬拨回来盖上。拿着两块红薯跟我一起坐在草堆上,帮我剥了一块大的,垫了几片枯叶在底部,避免烫手,递给我了,金黄的红薯,散发出香甜的味道,因为比较热,我转着圈去小口地快速地啄着香甜的红薯肉。那一刻眼里只有那块烤红薯,周身洋溢着幸福,就连秋风里都飘着香甜而幸福的味道。
那是我吃过世上最香甜的烤红薯,此后对烤红薯情有独钟,年少时,往土灶里扔过,长大后,用烤箱烤过,每次遇到卖烤红薯的也总会买来尝尝,但却始终找不到那时的味道。我想,那可能是一块裹着父爱的烤红薯,无法取代,深深地刻在儿时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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