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爱

“喂，做我女朋友呗。”

“这里有人叫‘喂’吗，我怎么不知道呢。”

“别装傻，陆青，你到底答不答应。”

“答应什么，你说的不清不楚的，听也听不懂。”

“陆青，沐凯请你做他女朋友！”

“这样啊，勉为其难吧。”

陆青伸出手，示意沐凯接下来的动作。

……

我站在不远处，冷冷的看着前方一男一女秀着恩爱，只是可惜，男主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是否牵了女主的手。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沐凯才回来，紧接着的，就是陆青。

“这么开心，捡到桃花了吧。”我朝着走过来的同桌——沐凯揶揄道。

“你小子还真答对了！”沐凯坐下，笑着拍拍我的肩。

“真的假的，”我一副不相信的表情，眼神示意不远处左前方的陆青，“不会是她吧？”

“对，就是她。”沐凯很得意的朝我挑眉。

沐凯确实有得意的资本，陆青是级花，能追到级花，自然是一件极有面子的事。

“不错嘛，怎么追的呀，改天教教哥，哥也去把把妹子。”我笑着说。

“就你，”沐凯突然凑近我，一张俊脸在眼前放大无数倍，用一只手捏起我的下巴，一副流氓调戏良家妇女的口气，“长成这副小受样，就等着被本大爷调戏吧。”

“能得官人的青睐，是奴家的荣幸。”我嗲着声音，双目含情脉脉的凝望着沐凯的眼睛，像平时一样配合着沐凯的调戏表演。

沐凯倏地放开手，坐回座位，故意装模作样的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看着我，道，“你他妈真是一个妖精，你要是个女的，我绝对追你。”

我恢复正常，笑道，“没关系呀，我不介意你是男的，我可以来追你呀。”

“你有本事就来追。”沐凯不在意的笑道。

我斜瞟了眼周遭看戏上瘾的腐女同学，无奈的朝沐凯道，“今天咱就适可而止了，我怕再玩下去，我就得被她们的眼睛里射出的光给烧死了。”

沐凯感受到周遭诡异的视线，同意的朝我点点头。

晚自习结束，铃声一响，沐凯就已经收拾好了书包。

“和女朋友去约会？”我看着即将拔腿就跑的沐凯。

“是呀，没办法，我是男人，这就注定了我只能是‘见色忘友’的人了，小遥遥，本攻以后就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别太伤心了哈。”沐凯故作哀伤的表情。

“你滚去吧！”我一脚送出了沐凯。

收拾好书包，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座位，心中忽然有种莫名的哀伤。

“小遥遥，你家攻大人怎么不在，他不送你回家吗？”后桌的腐女李俏丽途径我的座位，不解的问道。

“他和女朋友约会去了。”我道。

“怎么可以这样，沐凯这个渣攻，是哪个小三勾引他的。”李俏丽义愤填膺的说着，我看着她这动情的表演，都要以为她说的和真有这么一回儿事似的。

我懒得理李俏丽的臆想症发作，一把将书包甩在单肩上，离开座位，走出教室。

一个人的街道，一个人的夜晚，三年来的陪伴突然化为蚀骨的寂寞，我突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我想，我大概是疯了。

回到家，走进浴室洗澡，看着镜子里赤身裸体的自己，看着镜子里面那副身子，一股深深的悲切扼住喉咙，让我想呼救却难以开口，还有三个月就高考了，还有三个月我就可以重生了，只是现在，我却动摇了自己的决心。

“怎么了，最近看你无精打采的，生病了？”沐凯凑近我，担心问道。

“发烧了吧。”我煞有其事的说道。

“我来看看。”沐凯信以为真，伸出手放在我的额头上。

熟悉温度，通过额头传入心脏，像是注射海洛因，由静脉直达心脏，让人欲罢不能。

“没有啊，很正常。”沐凯收回手。

“嗯~那应该就是没吃早饭。”我有气无力道。

“你这几天都没吃？”沐凯难以置信。

“嗯嗯。”我老实道。

“为什么？”

“因为你没给我送早餐。”我直直的看着沐凯的眼，没错，你没有给我送早餐，这三年来，你每天早上都会买好早餐在我家楼下等我一起上学，现在你有了女朋友，每天早上，我都怔怔的看着楼下以往你停留的位置许久，然后独自上学。

“你小子，”沐凯意味深长的回视着我，摸摸我的头，无奈道，“还真是被我宠坏了，我败给你了，等着，哥去给你买早饭。”话落，便起身离开。

我笑，心里觉得暖洋洋的，有种得意在全身止不住的蔓延嚣张。

沐凯买的是我最爱的豆浆油条，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我，只是拍拍我的头，有些歉意的说，“这些天是我太浪了，把你给忘了，以后不会了。”

我嚼完口里的油条，吸口豆浆，在沐凯面前故意伸出舌头在嘴唇上缓缓的扫一圈，接着清楚的看见沐凯痴痴地盯着我的嘴唇看，他的喉咙不自觉的做了吞咽状，我眉眼俱笑的更加明媚，“看着这些的份上，”我下巴指着书桌上的早餐，“原谅你了。”

沐凯早已将视线转移在别处，不敢看着我的脸，很木讷的说了句，“哦。”

此时我心情大好，这副让我憎恶的身子，貌似，也不完全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至少，它有着比女生更加白皙细腻的皮肤，有着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同样是男生，我怎么可能不懂青春期男生的燃点。

沐凯，我看你还能忍多久，这场狩猎，在你刚刚心软，替我买早餐的时候就开始了，不要怪我盯上你，谁叫你要这么宠我，对我这么好，你肯定不知道，你的好，就是毒，光是想象，就让人血脉喷张，欲罢不能忘。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我静待着……

到了吃晚饭的点，我虚弱的将上半身全瘫在课桌上，侧头朝沐凯无力道，“你一个人去吃吧，或者找你的女朋友去，我有些难受，就不去了。”

“你没事吧，怎么好端端的难受了？中午打篮球的时候不是没事吗。”沐凯靠过来摸摸我的脸。

“谁说没事了，中午我都是硬撑的。”

“你傻了吧，谁要你硬撑。”沐凯有些生气，轻轻的在我的脸颊拧了把。

“是谁说自己好几天没打过篮球了，现在手痒的不得了，所以我这个傻子，才会舍命陪那个谁呗！”

沐凯收回的手在半空中顿时僵住，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我，好似要将我看透一般，我不惧的坦荡回视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肖遥，我一直把你当好兄弟的，你也是吧。”沐凯再次把手放在我的脸上，这次不再是单纯的摸，而是带有一种别样味道的细细抚摸。

“我的皮肤好吗？”我把脸朝沐凯方向移了移，让他更加方便抚摸我的脸。

“好。”

“我只让你摸。”我话落，沐凯刚刚还在我脸颊上移动的手，现已停止，我伸出手覆上他停留在我脸颊上的手背，带动着他的手在我脸上柔柔爱抚。

沐凯的视线早已下移不知逃到何处，正当他要开口之际，我抢在他之前道，“你女朋友来找你了。”我眼神示意沐凯背后站立神色僵硬的陆青。

沐凯仿佛才回神一般，急忙抽出覆在我脸上的手，神色不安的看着他身后的陆青。

“我都说我皮肤比你好，你还不信，偏要自己摸摸看，这下该相信了吧。”我道，瞟了眼正打量着我的陆青。

沐凯见陆青的神色缓和许多，表情松懈下来，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朝我轻声说道，“我帮你带杯粥回来，你好好休息。”

我点了点头，随即便不耐烦的把头埋入臂弯。

没一会儿，脚步声就渐行渐远，我知道，他们走了，现在，我是真难受了。

烦躁的叹口气，手机震动了，我拿起来一看，是他！

我立刻直起身子，朝窗外一看，呵，果然在外面。

没有一丝犹豫，我起身，离开座位，走出教室，哪还有刚刚一点虚弱无力的样子，没错，我是装的，从头到尾，我都是装的，但唯独感情。

操场上，空旷寂寞的撩人。

“你考虑的怎么样？”柯言问，紧张的语气让我想笑。

我想了想，想到了沐凯还是在逃避着我，想到了沐凯还是很在意陆青，我觉得，我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给沐凯缓一缓，再来这最后一击。

“再给我一个礼拜的时间，我再来告诉你答案。”我道。

“肖遥，你耍我玩是吧！”柯言逼近我。

我坦诚的盯着他的眼睛，“对，我确实在耍你玩，你不是也很愿意让我耍吗？”

“你、”柯言气急，终究还是泄了气，无力的看着我，哀求道，“肖遥，我是真的喜欢你的，你就和我在一起吧。”

我看着眼前浓眉大眼的男孩，觉得是时候给人家一颗甜枣吃了，便伸出右手摸上他的脸，不带一丝感情的。

柯言受宠若惊的愣在原地。

我笑了，放柔了声音，“我会和你在一起的，就在下个礼拜的今天。”话罢，便转身走人。

次日清晨，我比以往早起了很多，然后一个人像个傻子一样站在楼下沐凯经常停驻的位置，手指不知觉的搓搓，竟发现手心里全是汗，“呵……”嘴角不禁抿起一抹浓浓的嘲讽，我竟然紧张了。

过了1个小时，离上课还有10分钟，我还在我家楼下，等着……

沐凯骑着自行车，风尘仆仆的停在我面前，晃了晃手里提着的早餐，喘着粗气，抱歉道，“今天那家店不知道怎么回事没开门，我就到另外一家店去买的，你等很久了吧。”

我低着头，不发一言，心里莫名有种酸涩委屈卡在喉咙，倏地抱住沐凯，哑着声音低声啜泣道，“我、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我、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眼眶竟然红了。真的，就差那么一点，我就真的以为，沐凯不来了，他再也不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沐凯似乎才反应过来，他抬起手，抱住我，没有说话，但我能感觉到，他环着我的手臂紧了紧，把我往他怀里贴得更加密切。

到了学校，我们果然迟到了，被班主任逮到，不准进教室，罚站在门口供来往的老师学生免费观看。

“怎么，罚站了还笑的这么开心。”沐凯打趣道。

“你管我，老子开心碍着你了。”我向沐凯扬扬眉毛。

“瞧你这傻逼样。”沐凯笑着就要来拧我的脸颊。

“你才傻逼呢。”我伸手拉下沐凯的脑袋，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揩下他嘴边的面包屑，沾染面包屑的手指在他眼前晃晃，道，“张嘴。”

沐凯显然被我这个举动弄蒙了，过了约十几秒才反应过来，呆呆的张开嘴。

我把沾染面包屑的手指伸进沐凯的嘴里，故意用手指色情的挑逗着沐凯的舌头，不一会儿，他就脸红了，急忙扯下我的手指，又急又羞的愤道，“你有病吧！”

“我是有病啊，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我理所当然的说着，还拿沐凯的校服擦擦我沾满口水的手指。

沐凯刚想抽回我手里的校服，可惜我已经擦完了，也放手了。

“喏，”我指指沐凯顶起来的裤裆，漫不经心道，“你有必要去趟厕所了。”

沐凯往自己下身一看，脸红了又白，急忙窜向厕所。

沐凯，你还是有反应的嘛，我看你接下来还怎么逃。

今天晚上，沐凯不用约会，就和我一起回家，如以往一样，他送我到我家楼下，和我说了一句“晚安”，正准备骑车走时，我拽住了他。

“你知道接吻的感觉吗？”我问。

“……知道啊。”沐凯说，奇怪的打量着我。

“可是我不知道。”话落，我便吻上沐凯的唇，轻轻的，柔柔的。

沐凯一惊，急忙推开我，“肖遥，我不是，我不是！”发抖的声音还在耳边环绕，他的身影已消失在黑夜里。

突然，我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我想，我是太急了，急的有些得意忘形了，可是，沐凯，你说你不是，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沐凯像往常一样，每天早上都会买好早餐在我家楼下等我，只是……他开始刻意避开我的身体接触了，这种意识，现在才有，他不觉得已经晚了吗。

我坐在沐凯的车后座，看着眼前稍显稚嫩却让我安心踏实的背，不由自已的，便伸手环住，将脸紧紧贴在他背上，明显感受到沐凯的身子瞬间变僵硬了，但他没出声，也没有制止我，依旧一路平稳的骑着车。

沐凯啊，你这又是何必呢，你以为，你故意叫我出来帮你送水，然后看见你在我面前和陆青上演接吻戏码，我就会放弃你？还是你以为，你昨天发短信，告诉我你喜欢的只能是女孩，我就会放弃你？亦或是，你以为，你今天要换座位了，我就会放弃你？沐凯，你太天真了，你可知道，我为你放弃了什么，那是你无法想象的！因为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女孩，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别哭了。”沐凯说，声音沙哑着。

我抹一把脸，手心里全是水，扭头一看，你的白衬衫也湿了一大块。

到了教室，我静静的站立在座位边上，看着你把你的书桌搬走，又看着另一个同学搬过来。

沐凯，是我把你逼急了吗，所以，你逃走了。

“肖遥，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在一起了，这可是你答应我的。”柯言说，拉起我的手。

我没有反应，任柯言把我抱在他怀里。

“肖遥，你的身体好软，好像女生一样，特别是胸前，你不会真是女生吧？”柯言开玩笑。

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沐凯也说过。

“我可以吻你吗？”柯言放开我，看着我的眼睛似在征求我的同意。

我不说话，点点头。

柯言很开心，闭着眼小心翼翼的吻着我，我睁着眼，静静的看着柯言身后不远处的沐凯转身离去的背影。

一个月了，沐凯离开我已经一个月了，直到今天，他才发短信说，晚自习后老地方见。

老地方，是我们在高一的时候发现的，那是学校后山的一个小池塘，经常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们都会陪着彼此在哪里谈天伦地，说着自己的梦想，谈着自己的未来。

“你一定要这样吗，我知道，你现在和那个叫柯言的男生在一起是为了刺激我，可是，肖遥，你到底明不明白，无论你怎么刺激我，我都不会和你在一起的，我们是不可能！”沐凯说。

“你喜欢我吗？”我问。

“喜欢。”沐凯看着我，轻声说。

“这就够了。”我笑了，眼泪也掉下来了。

沐凯一把将我抱住，红着眼睛哽咽道，“我喜欢你，可是我们只有喜欢是不够的，我真得没有这个勇气与这个社会为敌，也没有这个勇气和我们的父母交代，所以，对不起，对不起……”

我推开沐凯，在月光下看着他泪光粼粼的眼，笑着说，“吻我好不好，这次换你。”

沐凯破涕为笑，捏了下我的鼻子，点点头，他俯身，含住我的唇，月光下，还能看见他长长的睫毛上沾染着莹莹的水珠。

沐凯，我们会在一起的，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我会光明正大的和你在一起，然后嫁给你。

高考结束后，沐凯发挥的不错，考上了他梦寐以求的大学，他问我考到哪里去了，我说我要出国，他怔了会儿，因为曾经我告诉过他，我想和他上同一所大学。他没再说话，仅仅是“嗯。”了声。

出国的前一天晚上，妈还是不甘心，问我，“真的决定了？可……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做男生吗，而且你心理上明明也是男生啊？”

“嗯，可是我现在想做女生了，想要一辈子做女生。”我说。

“遥遥，你现在这样……是妈对不起你，选择权也在你手上，但我不希望你将来会后悔，毕竟，你十几年来都是以一个男生身份活着的，如果变成一个女孩，很多事情都不一样的，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妈问。

“我准备好了。”我看着窗外，点点头。

真的准备好了吗？这段日子，我已经不下百遍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可是想到沐凯，眼泪还是抑制不住的掉下来。

我一直以为我够理智，可是，沐凯，因为你，我完全放弃了自己的人生，现在我才知道，我才是那个最疯狂的。

沐凯是唯一一个知道我要出国的人，登机之前，我们来了一个拥抱，我在他耳边说，“等我两年，两年之后，我会来找你。”

沐凯点点头。

放开他的时候，我用口型说，“我爱你。”

我知道，他看懂了，他红着眼睛，在我手上画了一个爱心。然后轻声说，“我等你。”

坐在飞机上的时候，我想起刚认识沐凯那会儿，那时的他总嘲笑我，说我长得像女孩，肯定是个娘炮。我气急，就扑上去打他，可惜力气没他大，反而被他压在身下，让他凑了好几下，可他打着打着就停下来，因为他发现我的身体很软，特别是胸前，甚至还问我，说我不会是女生吧。我骂了他句傻逼，乘他愣神的功夫反手揍了他一拳。

后来熟了，他又好奇问我，说我怎么下课不上厕所，反而经常是上课请假上厕所，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啊。我告诉他，这是我从小养成的怪癖。他个傻逼倒真信了。

所有男生，我只和他走的最近，因为我说什么他都信，夏天再热我都会穿两件衣服，打篮球出再多汗我都不会脱衣服，别人问我原因，我说这是我们家的传统，大家都不信，反而起哄要来脱我衣服，可只有他信以为真，他会在我的求救下帮我制止他们的动作。

我想，冥冥之中，从他开始义无反顾的相信我，维护我开始，我们就被月老的红线紧紧缠绕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我虽然是个双性人，可我从小就知道，我是一个男孩，我也是从小就以男孩的方式生话着，可是，从今以后，我就变成一个女孩了，若问我是否心甘情愿，我会迟疑的说“不知道。”可是没办法，这个世界只有一个沐凯，我没办法放下他，所以现在，我用我的人生来换一个他，我不知道值不值，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现在我不这么做，我就一定会失去他，那我一定会后悔的。

二年后，X大学。

“同学们，这是我们今年的交换生，从今以后，她就是我们的一员了，大家欢迎。”辅导员话落，台下的同学们掌声响起。

“大家好，我是肖瑶，以后请大家多多指教了。”话落，我浅笑着盯着下面的一双震惊的眼睛。

走到他身边，我坐下，扭头看着他，笑道，“沐凯，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