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结果
宿舍楼里,人越来越少。回家乡发展的回家乡,在本地找工作的,大部分都已找到工作搬离了学校。很多宿舍敞着门,屋里地上散落着书本。也许从出了大学校门这一刻起,有些人这辈子都不会再碰带文字的书了。
何超怡想起自己受教育的经历。那时,她虽然在穷乡僻壤,上学是件稀罕的事,但初中、高中同样存在白热化竞争。家里条件好一点的村子里的孩子,都被家长送到城里上学。城里有条件的,都把孩子送到市里上学。
无论什么时代、什么地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思想是一直存在的。即使没有受过教育的父母,只要有条件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读书。也只有读书,才有可能改变穷困。
但想“寒门出贵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各个省市录取分数相差悬殊。网上曾流传过这样的段子,山东高考考500分的,去当了民工,而帝都考这个分数的,进了清华。
现在教育上确实存在着诸多的不平等。人多,资源少,优良的资源必然金字塔尖的人攫取。即便如此,如果不努力学习,可能连想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何超怡会一直不断地努力。她相信只要努力,就一定有回报,哪怕只有丁点的回报。
距离瑞信面试已经过去十多天,何超怡一直没接到通知。一天没接到通知,她一天也不能做出最后的决定。
贾总那边很急切地希望她能留下,何超怡没隐瞒他,说她再等瑞信回复,但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何超怡心里越来越没底。这几天,何超怡连上厕所都带着手机,生怕瑞信来电话她没接到。
宿舍里的人已是各奔东西,只剩下何超怡和葛芳,葛芳在备战考研。李绮真早已经回上海了。
柳淑曼很执着地要追她的文学梦,她应聘到北京一家报社,当了助理编辑。她神秘的身世到最后一年大家才知道。
她家有个很大的家族产业,家里两个女儿,她是老大。家里希望她能继续读工商管理,将来子承父业,她不干,家里拿也她没办法。据说她在北京找的工作,也是家里打过招呼的。
欧阳胜男,在当地一家贸易公司做跟单,算是专业对口。
何巧还是回老家了。她说父母都老了,身体大不如以前。为了她,老两口辛辛苦苦攒钱买了房子,她不忍心扔下他们。她跟范志杰分手了,她小姨在当地医院给她找了个行政后勤的工作。虽然拿钱不多,但还算稳定。待上几年,就能混个医院编制,退休也就有保障了。
不管大家平时关系怎样,在离别时刻都只记着对方的好。四年在一起的时光,还是有很多值得回忆的。这里有她们的青春印记,留下他们芳菲的年华。
何超怡走进宿舍,葛芳抬起头看了看她,又低下去看书,嘴里咕噜出一句,“瑞信还没来通知?”
“嗯。”何超怡在她对面的床上坐下来,无神地看着窗外。
屋里很安静。
葛芳又抬起头问,“你没打电话问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她平时很少关系别人的事,这让何超怡有些意外,回答道,
“问过了,说已经通过面试,但还没有具体报道时间,待通知。”
“那就再等几天吧。”葛芳放下书,何超怡感觉她想与她交流,于是说,“嗯,再等几天。你复习的怎么样?”
“哎,”葛芳发出了一声叹息,
“我其实并不想考研,可我真不知道如何应付这个社会。”葛芳说出这话,何超怡不由地笑出声,
“应付?”
“嗯。”
“我一想到毕业就要找工作,要投简历、要面试、要被人问来问去,我心里就发慌。”
“我真是佩服你们,个个都能出去闯。我......”葛芳难为情地推了推眼镜,又低下头。
“其实,社会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我们在社会总是要与人打交道的啊。”何超怡劝慰着她,
“可我真的很怕与人面对面交流,不知为什么。”葛芳第一次直视着何超怡,
“我妈妈其实不同意我考研,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嘛。”
葛芳是河南的,父母在她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她跟着妈妈。
“妈妈说,读完研究生二十七、八岁,女孩子这个岁数工作都难找。不如毕业就找工作,再嫁个男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这些我都明白,可我很矛盾,很怕踏入社会。我觉得只要这样一直学下去,才能不去想这些可怕的事。”
“可人总是要与人沟通的啊,”何超怡说,
“你看我刚来的时候,不也是什么话都不敢说,现在不也挺好的吗?”
何超怡想起她刚到宿舍的样子。那时的她,穿着不入流地衣服,扎着两根辫子。李绮真一看到她就喊她“二妮。后来她才知道,二妮是一个农村走出来的歌手,很淳朴也扎着两根辫子。
不仅如此,每当她经过李绮真,李绮真都紧着个鼻子毫不掩饰地说,臭死了。就为这个,何超怡天天洗头洗澡,即使在冬天。
现在她已经不是那个乡下的小妮子了。两根辫子变成瀑布披在肩上,每当风儿吹过,何超怡都闻得见头发散发的香气。
段逸飞最喜欢抚摸她黑亮的头发,喜欢把鼻子埋在里面,深深地嗅着。
“你那时真是土得掉渣。你一进宿舍,我们都以为你是从难民营逃出来的。大包小裹的不说,那打扮真像回到了旧社会。”葛芳难得地大笑起来,
是啊,她们这些生活在蜜罐里的人,又怎么能想象那些连饭都吃不上的人过着怎样的生活。其实她们都是生活在这同一片土地上的。
“所以,你用不着害怕。多与人接触,多与人交流,慢慢就好了。”何超怡说,
“我就是过不了自己心里这道坎。”葛芳收敛了笑,又摊出愁容。
“门槛门槛,过不去的是坎,过得去的是门。向前跨一步而已。”何超怡劝导她。
“嗯。何超怡,谢谢你。”
葛芳感激地看着她,何超怡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有时间多找人说说话,会改善你这种社交障碍。”何超怡说,
“嗯。”葛芳使劲地点了点头。
宿舍里的这几个人,虽然都有些小毛病,但还都比较善良。不知步入到社会这个大染缸后,大家是不是还会保持着这份善良。何超怡沉思着。
(无戒365日更65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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