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悔不已
何超怡不知道小抄是怎么被那个老师拿走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教室,走到湖边,又是怎样落入微凉的湖水里。
她只知道,那水冰镇了她烧得要燃掉的身体,让她感觉很舒服。像三伏天喝下妈妈用井水冰着的绿豆水。水包围着她,像妈妈的怀抱,让她依恋。那里没有监考老师、没有两面三刀的何巧、没有背后捅刀的胜男、没有挨打的学生和凶暴的家长......
她看到了爸爸在跟她挥手。她嗔怪爸爸这么久不来看她,让她孤单单一个人。爸爸用大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让她想落泪。她想和爸爸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超怡,超怡......”不是爸爸的声音,模糊里不是爸爸的脸。何超怡感觉肺里像吸进了水草,痒得她连连咳嗽起来,吐出很多水。她看清了那是段逸飞的脸,还有他身边很多不认识的脸。
一会儿,那些脸又模糊起来,她觉得眼皮好沉,她想好好睡睡。她合上了眼。
何超怡在医院里躺了一周。
当她再次张开眼睛,看着眼前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被单,她以为自己到了天堂。
她明明记得,她看到了爸爸。她拉着爸爸的手让他带她走,爸爸只是怜爱地看着她不说话。
窗外投进来的光刺得何超怡不敢去看,也唤起了何超怡的记忆,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她想起东野圭吾曾说过,“这个世界,唯太阳和人心无法直视。”
她的心竟如此肮脏,让自己无法直视。爸爸妈妈估计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儿会做出这样的事。
想着想着,何超怡泪水涌了出来,顺着眼角滴进耳朵,凉凉的。她想用手去擦,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拉着。握着她的手伏在床边休息的段逸飞,被她扯醒了。
“超怡,你醒了。”他扬起头,疲惫的脸上露出惊喜。
何超怡闭上眼睛,把头转到一边不看他。她没脸面对自己的爱人。
“超怡,饿不饿。你发高烧昏迷了一个周,吓死我了。我先给你冲点奶粉,你先垫着。一会我下去给你打点饭。”段逸飞叨叨着。
何超怡的思绪却飞走了。她还上小学的时候,一次她在写作业,爸爸看她拿着一只新铅笔,问她是哪来的,她说是在学校门口草丛里捡的。那支笔粉红色的笔杆上,画着穿粉红色衣服的小仙女,很好看。
“一定是学校的同学不小心掉了,你明天上学去交给老师。”爸爸坚定地说,看着何超怡不乐意的样子,爸爸说,“莲花啊,不是咱的东西咱不能要。”
可现在她却鬼迷心窍,想把不是自己的东西占为己有。何超怡一阵懊悔,一想到自己可能会被开除,以后该怎么办。她禁不住眼泪又一个劲儿地淌。
段逸飞拿纸巾轻轻地帮她擦去泪水说,“别多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突然恨起段逸飞,一定是他把她救上来的。他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要让她面对这些残酷。
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谁。何超怡也阴暗地想过自己怎么会这么倒霉,第一次作弊就被抓个正着。
她在脑海里反复重复着那天的画面,如果她早一点或晚一点拿出小抄,也许就不会被那个巡考老师看到。即使被看到,她把小抄藏起来,拒不承认,他们也会拿她没办法。她是学霸,打小抄说给谁听都不会信。
可她却那么蠢地承认了作弊的现实。
但即使自己靠欺骗的手段得到奖学金,她能心安吗?偷取了别人该得到的机会,她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吗?可能这比作弊被发现更折磨她。
何超怡又开始懊恼,她怎么会产生作弊的念头。即使拿不到奖学金,还段逸飞的钱晚几个月又有什么关系,他知道她的情况,他不会在意;即使晚几个月给妈妈筹钱又有什么关系,整修房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即使妈妈知道弟弟被开除了,最后也只能面对。让他先帮她在家务农,等她有能力了,再帮弟弟想办法,再等几个月而已,又有什么关系?
有时候,就是一念之差把人逼走上了绝路,真是人常说的鬼斧神差。
小时候何超怡就爱听奶奶讲鬼故事。奶奶曾说,人的肩膀上坐着一个鬼一个神,鬼总是指使你干坏事,神就会拦着。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当人产生一个坏念头的时候,神虽会拦着,但只要你不把坏念头断掉,鬼就会占上风。当受了鬼的驱使,你就发现已经跌入一个无底洞,最终只会把你跌得四分五裂。
美好的一切,前一分钟还在阳光下五颜六色,瞬间就变成地上的一滩污水。这个心灵上的污点,就像弟弟小时候撕毁的她那副画,即使拼凑起来,看起来还是那么丑陋。
这个污点让自己三年来的努力瞬间化为乌有。何超怡感觉前途一片黑暗,未来会怎样她不敢去想。
段逸飞看到何超怡眼里汩汩地淌着眼泪,有些不知所措。
“超怡,张老师昨天来看你了。她……”段逸飞不知该怎么说,
“你的……学校保留了你的学籍,但要记大过。而且……”
“你的学生会职位、留校资格和实习公司推荐的资格,都……”段逸飞知道这些是何超怡此刻最想知道的。
能保留学籍还是让何超怡有些意外,这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至少有毕业证还能找个正规的工作。
她不知道,为了能保住她,张老师跟学校做了多少工作。学校是看在她一直以来的表现和特殊的家庭背景,才对她网开一面。
“超怡,你不用担心,我在网上看了几个公司,在招英语专业的实习生。等你好了,去投个简历,没问题的。”段逸飞安慰着何超怡。何超怡刚止住的流水又决了堤,她真得不配拥有这个男人。
(无戒365日更59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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