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城,石屋。
房间内烛光四溢,地面上人影斑驳。
赵兮辞手舞长刀,隔空对着身侧的石墙比划。
“这样……这样……再这样?”他眼角瞥向床上摊开的书卷,学着画上小人摆弄招式。
“诶!不对,不对,不是这样!要是这样出手,该有多别扭啊!不行,我得再看看!”赵兮辞停下动作,抓起李氏兄弟赠予他的落叶刀谱仔细翻看。
每一页刀谱中央,都画有一个舞刀姿势不同的小人,一页接着一页,画上小人身虽固,气却不僵,前后招式连贯洒脱,挥刀处透着灵逸之劲,宛如轻风拂面,看得人心悠然舒畅。
赵兮辞的魂随着舞刀小人的动作左右,眉宇间的焦躁随着刀势一横一竖缓缓散去,此刻在他眼中,书卷似乎已不再是刀谱,而是一幅绝美的山水画。
又是一页,书卷中央的小人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四句心法口诀。
凝神闭眼,气沉丹田。
感身为风,披云揽月。
意动招动,摧枯拉朽。
念停势停,唯有落叶。
“这口诀什么意思?按照字面上的理解,是把自己想象成风?”赵兮辞迫不及待地翻开下一页寻找答案,谁知其后竟是一片空白,再后一页,依旧空空如也。
“不会就这几页吧?”赵兮辞索性坐到床边,放下刀,一翻到底,结果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整本刀谱就只有这么一点内容。
“耍我的吧!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简单的刀谱!”赵兮辞怒从心来,甩下手中书卷,起身冲着石砖砌成的天花板振臂高呼,“难怪这么轻易就送我了!原来是假的!还说什么祖传刀法!我……”光是嘴上说还不解气,他又对着倒扣在地的刀谱猛踩几脚,这才消停下来,身子瘫软在石床上,仰面朝天,闭上眼,骂道,“他娘的!这帮人就是不可信!”
碎碎念了一阵,气有些消了,赵兮辞缓缓撑起身子,伸脖偷瞄一眼地上受了“重伤”的刀谱,摇摇头,长叹一口气,自责道,“唉!我在急什么!就算现在给我一本武功秘籍,我一时半会也练不成绝世武功。”
“算了算了,先练着吧!”赵兮辞重新捡起刀谱,翻到心法那一页,“有总比没有好!”他握紧刀,深呼吸,目光紧盯石墙,将气沉到下腹,心中默数,一,二,三!提肩,挥刀!
锵!刀身颤颤,余音环绕,半寸长的灰痕印在石墙上,赵兮辞捂住握刀的右手腕,跪倒在地,痛苦道,“疼……疼死我了!这墙未免也太硬了些!”
他换左手持刀,撑地站起,摸了摸墙上浅浅的灰痕,兀自嘀咕道,“难道刚才那样不对?不行!我要再试试!”
赵兮辞卯足了劲,抬刀对着石墙又是一阵挥砍,连续十几下,直至气力耗尽。疲惫的他放下刀瘫软在地板上,抬眼望向石墙,谁知墙面竟是完好无损,先前那一刀好歹在上面还留了印,这几刀却连痕迹也没有。
“唉!武功这么难学,那些江湖高手都是怎么练的?也没人教……没人教……教?”赵兮辞忽然想到什么,猛地坐起,从怀里掏出一本皱皱巴巴的书翻开,上面的字虽已模糊不清,但他却认得,不仅认得,里头的内容他一清二楚,这本书便是《江湖录》,自打三年前带出家门,跟着他出生入死,历经磨难,愣是没丢!
“大侠江溪明是怎么说来着?!”赵兮辞拍打着脑门,努力回忆书中剧情,这时,李子的话在他心中响起,“学武,三分靠悟,七分靠练,练是基础,悟是进步,二者缺一不可,唯有以练带悟,方可大成。”
“悟吗?”赵兮辞看了看刀谱上的四行口诀,闭上眼,感受周遭涌动的气流,想象自己幻化成风,浮游天地,俯瞰众生,拂过山川,吹过河流,轻抚百花羞容,摘一片枝上绿叶。
风即是我,我即是风,如风顺势,顺意,顺道,顺自然,手中刀亦是如此,借力而行,可斩万物。
想到这,赵兮辞不自觉地挥出刀。
嗖!
这一击,悄无声息。
这一击,势如闪电。
刀尖高高扬起,停在空中,赵兮辞缓缓睁开眼,只见墙面裂开一道三寸长半指深的刀口,边缘光滑平整,如同被菜刀快速切开的豆腐块。
“成……成功了?”赵兮辞瞪大双眼望着手中长刀,惊喜道,“我这算是成功了吗……”
砰砰砰!
“兮辞老弟!”
这时,门外忽传来一声问候,赵兮辞心一惊,扭头望向墙上刀口,如今时机尚未成熟,还得装傻充楞,这要怎么解释?千万不能叫他们看出来……
“兮辞老弟!我知道你在里面!”
李槐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赵兮辞左右顾盼,极力寻找着可遮挡裂痕的东西,书架?书?但看来看去,一样合适的东西都没有。
“难道不在?”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样不好吧?”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房门被李豪一掌推开。
屋里,赵兮辞头顶一把刀,双臂大开,与肩同高,背紧贴石墙,一动不动地站着。
“老弟……你这是在干嘛?”李槐跨过门槛,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赵兮辞苦涩一笑,“没呢,老毛病犯了而已!之前刚入森林那会,晚上为躲避野兽睡在树上,结果夜里不小心从上面摔下来,错了筋,伤了背,至今未好!”
“是嘛!我正好懂些推拿术,帮你捏捏?”说着,李槐伸手按住他肩膀,将他拉起。
“不……不用,嘿嘿……”赵兮辞笑着摇摇头,后背发力顶着石墙,“站会就好,站会就好。”
“我手法很好的,你确定不试试?”
“嘿嘿!我自己能搞定,就不麻烦你了!”
“行。”
“你们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闲着无聊,就来看看你。”
看见李槐收回手,赵兮辞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但就在这时,他身后的李豪拿起床上摊开的刀谱,问道,“这落叶刀法你学得怎么样了?”
赵兮辞迟疑了一会,立马开口道,“唉,这刀谱啊……小弟我压根就看不懂……整卷书就十页,也没个释义什么的……”
李豪盯着手中刀谱,缓缓道,“我是这刀谱的第九代传人,从师祖创法至今,已过去两百多年,期间这书卷是否有破损遗漏,根本无从考究。”
“这些年我们见过的刀谱剑谱也不少,但好像只有它……看起来……这般粗简……”
李豪翻到第一页,接过话茬,“粗简归粗简,里头的招式可全都是精华啊!学会这些,在江湖上与一般人交手,多少能占点上风,若不是第十页所有招式戛然而止,限制了刀势,或许这刀法就是天下第一……要知道五十年前,落叶刀法在江湖上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话至激昂处,他眼中闪烁着自豪的光辉,但没过多久,兴奋之色便又散去,“这刀谱一定还有下半部,否则以我兄弟二人的努力程度,又怎会在江湖上默默无闻?”
“如果这刀谱真就这么简单呢?”赵兮辞用背感受着墙上裂缝,试探道。
“怎么可能?”李豪摇摇头,自信道,“这刀谱我二人研究了不下十年,若真那么简单,早就该参透了才是。”
“老弟,看来对于武功,你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啊。”李槐拍拍赵兮辞的肩,转身走出房间,李豪见他如此,亦是放下书卷离去。
“是么。”赵兮辞低下头,面无表情的脸上涌现出一阵狂喜,“也许吧。”
燕阳城西,瑞南王府。
密阁内,一锦衣男子手执纸扇坐于长桌前,在他身后,七名蒙面剑客一字排开,面无表情地看着桌对面头顶带纱斗笠的灰衣男子。
“事情办得怎么样?”
“顺利,一切都按着计划进行,如今已有一半的江湖势力表示愿意效忠二皇子您。”
“那另外一半呢?”
“另外那一半都是些散人,行踪不定,意志不坚,要他们出力,恐怕有点难度。”
“噢?是吗?那就都杀了。”锦衣男子猛地一收纸扇,冷冷道。
“不。”灰衣男子摇摇头,“他们还有点利用价值。”
“什么价值?”二皇子眉头一皱。
“最近江湖上盛传的亡国宝藏,不知您听说了没有?”
“那种市井谣言你都信?”
“据我所知,那不是谣言,是真的。”
“你怎么确定是真的?”
“凭这个。”灰衣男子掏出一小块碎布摆在桌上。
“藏宝图?”
“不错。”
二皇子挺起身,瞥一眼桌上碎布,鄙夷道,“笑话!就凭这残缺不齐的宝图……”
“当年陛下率兵东进,攻陷七国中最富有的离商,本以为入殿之后会收获大量财宝,谁知偌大一个皇城里,一样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你的意思是他们自知无力阻挡父王的进攻,提前把宝物都藏起来了?”
灰衣男子点点头,正色道,“很有可能!”
二皇子手托下巴,双眼盯着碎布,沉默不语。
“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我们都要好好利用。”
“哦?怎么个利用法?”
“江湖人都是逐利的,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有意地引导,将消息扩散出去,让每一个人都知道。尔后我们一边核实消息情况,一边派人收集藏宝图。若藏宝图是真,则我们自取,若是假,不妨布个局,叫那些江湖散人和其他皇子火拼,我们作壁上观,待时机成熟,一并解决。”
二皇子冰冷的目光移到灰衣男子脸上,拍手慢道,“好一招借刀杀人!”
灰衣男子透过轻纱迎上二皇子的双眼,面不改色,继续道,“这藏宝图共有三块,我这里有一块,七皇子那里有一块,还有一块目前不知所踪。”
“老七已经开始收集了?”
“是的。”
“那就先从他下手。”说着,二皇子轻勾手指,身后离他最近的蒙面剑客立刻俯下身,将脸贴到他嘴边。
“这事交给逐沙帮的人去解决,你们几个去找最后一块宝图。”
“遵命。”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