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碧云斜

1.

清晨，天空还是灰蒙蒙地，笼罩在一片雾霾之中，周遭的一切都看不太清楚。只听得见一阵阵悉悉索索地翻东西的声响，过了许久，一个清脆略显轻松的女子的声音响起来“好了，这次保证万无一失！”

循声望去，隐约间可以看到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马车不是围起来的帏幔而成。却是在不太宽大的车子上架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头制成的箱子。箱子正前方有一道“活门，”是可以开启的，翠屏镇偏居一隅，平日里的蔬菜水果等一切供应，都是由这辆不起眼的马车提供的。因此，这辆马车一大清早出现在翠屏镇，也就不怎么奇怪了！

或许今日赶车的人有些生疏，马车走得摇摇晃晃，虽然该送的东西都已经卸下了车，可这辆马车看起来还是很笨拙，一摇三晃地朝西走着，那是出镇子唯一的出路。

眼看就要出去了，忽而，驾车的女子停住了，她瞪大眼睛，勒紧了手中的绳子。

在她的前方，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人，一个一身黑衣，隐在雾气中的男人。因为天色的缘故，驾车的女子并没有看清楚对方的表情，但从她的神色来看，她有些害怕，还有些担忧。

她清了清嗓子，强迫自己镇定点，双手抱拳，微微浅笑“慕容帮主，早上好！”

黑衣男子还是立在她的前方，既不说话也不让路。

女子身体慢慢绷紧，听得她说“慕容棠，你这是何意？”

男子向前跨了几步，站定，看着强作镇定的女子，声音沙哑却冷淡“碧云姑娘，你这车子里，可是带了不该带的东西。”

这虽然是个疑问句，但在慕容棠看来，早就是个肯定句了。

被叫做碧云的，正是驾车的女子。她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便坐直了身子，脸上带着几分怒气，冲着坐在马背上气定神闲地男子道“慕容帮主，你莫信口雌黄，冤枉了好人！”

“好，那就眼见为实吧！”慕容棠说话的功夫，手中的长鞭早就递了出去。等碧云反应过来，已经太迟了！

马车上的箱子被掀开了顶，里面有什么，一览无余。

碧云心中一凛，没等她开口，慕容棠扬起手中的鞭子，那鞭子像一条灵活的蛇，将箱子层层缠绕着，提在半空中。忽而，慕容棠冷哼一声，手下用力，鞭子缠着箱子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形，朝西侧的悬崖下直挺挺摔了下去。

“不要……”碧云大喊，可惜，已经迟了。

箱子在陡峭的悬崖上荡来荡去，落在了崖底。

“你疯了，里面有人！”碧云冲了上去，推了慕容棠一把。

“我告诉你，你不过是一个小丫头，少管我慕容棠的闲事。”慕容棠欺身上来，口气冰冷。

“小红小丫，是我害了你们。”碧云跪在悬崖边上，大哭大叫“她们都是你的手下，伺候了你这么久，你怎么忍心让她们去死！你太残忍了！”

慕容棠冷眼看着她“一个外人，不知天高地厚。我何必要跟你解释，快点滚，不然，你也得死！”

碧云停止了哭声，她懊悔自己的擅作主张，白白葬送了两个姑娘的性命。看来慕容棠残忍无情，果然不假！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碧云缓缓闭上了眼睛，自己孤身一人，近些年来，多亏遇到这两个姑娘，多亏有她们的照应，自己才不至于孤苦。自己早就把她们当做家人，如今，她们全都死了。只是因为她们想脱离慕容棠的掌控，而自己，恰巧做了推手。不成想，是将她们推向了黄泉路。

碧云站了起来，走到悬崖边上，慕容棠还是冷冷地看着她。他不曾想过，这个世上还真有碧云这样的蠢货，若不是他及时赶到，这个蠢丫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两位姐姐，碧云来陪你们了！”碧云喃喃自语，朝前一步，跳了下去。

耳边的风呼呼作响，原来死也没有那么恐惧。

“蠢货！”慕容棠大喝一声，握着手中的鞭子，随着碧云一起跳下了悬崖。

2.

“怎么这么高摔下来，也不觉得疼？”碧云念叨着，睁开了眼睛！

“小红！小丫！”她站了起来，大声呼唤。

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山中，没有一丝丝回应。

“小红，小丫！”碧云环顾四周，大声叫着，目光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在自己刚刚起身的地方，有鲜红的血液流出。

她大惊，跑了回去，果然是个人，只是，怎么会是他？

慕容棠受了重伤，他的后脑勺有鲜血渗出。

“他怎么会下来？难道，难道是他救了我？”碧云想着，随即摇了摇头“他要是这么好心，怎么能毫不迟疑的摔死自己的侍女！”

“真是老天开眼！”碧云狠狠地踢了他一脚，慕容棠一动不动地躺着，她伸手探了一下对方的鼻息，呼吸微弱。

“这么高的悬崖，难道，真的，是他，救了我？”碧云站起身来，想一走了之。可最终，还是回了头！

她将慕容棠扶到一个山洞里，替他清洗包扎了伤口。天色还早，她思忖了一番，将慕容棠藏好，用杂草掩了洞门，随后朝悬崖底走去。

“我一定要找到你们！”碧云握紧了拳头，暗暗下定了决心。

快到悬崖底时，碧云意外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仿佛有很多人，有一个声音，听上去很熟悉。她心中一喜，刚要冲出去，就听得那个熟悉的声音道“碧云果然是枚好棋子，若是没有她，慕容棠也不会这么快就死了！”

“小红，你怎么确定他死了？”

“哼！当然了。这些年他吃的所有东西都是有毒的，碧云送过来的蔬菜水果，都是含有剧毒的。只是，我们异域的毒，淡而无味！何况碧云早早丧失了记忆，她是辨认不出来的。”

碧云握紧了拳头，她缩紧了身子。整个身子剧烈的颤抖，她想掉头离开，可腿跟生了铅一般。

“早就看出来，慕容棠对碧云那丫头动了情。不成想，他居然为了救她，毫不迟疑的跳了悬崖。”小红的声音充满了惋惜，还有一丝不屑。

“还用找他们的尸体吗？”

“不用了，看着一滩血，就知道受了重伤，加上他早就身中剧毒，就算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了！我们走！”

“好，慕容棠一死，武林还得有人主持大局。我们快去跟堂主复命，过不了多久，就该叫帮主了！”

“是呀，到时候，你们两个，就是大功臣。”一阵阵恭维声，愈来愈远，愈来愈远。到最后，完全听不到了！

碧云瘫痪在地，她愣了好久，才缓过神来：原来，自己才是个最十恶不赦的人，错信了奸人，错害了人命！

“慕容棠！”她想起了什么，跌跌撞撞地往回跑。

她冲进了山洞，跑到自己安置慕容棠的地方，却是什么也没有。那么一个身受重伤的男人，居然不见了！

“慕容棠，慕容棠！”碧云失声大叫，她觉得手脚冰凉，心跳加速。难道，刚才她们是故意引她出去的？难道，他真的已经死了！一想到他死了，她一下子就心如刀绞。

她听过：西域有一种化尸水，能让人死的无影无踪。碧云翻遍了整个山洞，一无所获。她又跑到悬崖底，找了好几遍，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已经流不出眼泪了。若是慕容棠已经死了，她是没资格随着他去死的。她得活着，替他报仇，给自己赎罪。

慕容棠骂得不错，自己果真是个蠢货！这个世界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意？若是没有所图，谁会无求回报的对你好？她早该明白，那两个丫头，绝对不是两个简单的侍女。只是，自己怎么就信了？

这个时候，她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

3.

碧云摘好了野果子，还是回到了当初的那个山洞。这次进来，她意外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她心中大喜，循着气味走了过去。

血腥味是从一堵墙壁里透过来的，她上下左右观察了一下，找到了一处机关，轻轻一按，墙壁上开了个洞，接着微弱的光亮，她看到了慕容棠！

碧云跑了过去，刚要伸手触摸对方，一个庞然大物横在她面前，她腿一软，坐在地上。

眼前是一个长得很奇怪的野兽，但碧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它“麒麟兽！”

她一下子转悲为喜，忘了害怕“刚刚是你将他挪进来的，谢谢你！”

麒麟警惕的看着她，并不让路。

碧云低着头，很快就哭出了声“我可怜我的夫君，中了剧毒，命不久矣！”

这麒麟是有灵性的，它审视着碧云，看她不像作假，再看看石榻上的主人，的确昏迷不醒！这才甩着大尾巴，绕在一旁。

“夫君！”碧云爬到石榻旁，伸手讨了一下，呼吸还算平稳，只是，这毒？她抬眼看了一眼警惕性颇高的麒麟，一下子就有了主意。

“麒麟兽呀，我听说你是上古神兽，可解百毒。你看他中了这么深的毒，你能不能牺牲一下？”

麒麟看着她手中明晃晃的刀子，连连后退。

“别怕，就放点血，不疼的，不怕！”碧云柔声说道。

麒麟还是后退。

“好了，为了公平，我先来。”她说着已经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好了，乖，就一点儿，他就能活了！你不想让死了吧？”碧云眨着眼睛，麒麟仿佛认出了她，点了点头。

取血很顺利，碧云将混合了麒麟兽和自己的血液搅匀，她扶起慕容棠，想给他灌下去！可对方嘴唇紧闭，灌了半天，一滴也没有进到嘴里。

“算了，医者父母心！”碧云叹了口气，端起药碗，自己喝了一大口，浓重的血腥味让她忍不住反胃，她忍了又忍，抱起慕容棠，对着他的嘴巴，俯下了身子！

“你，什么也没看到，知道吗？”碧云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红着脸，冲着麒麟大吼。

麒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趴在门口，摇着尾巴。

摇曳碧云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