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红玛丽
坐火车我喜欢火车,它能带我到我要去的地方;我喜欢坐火车,那个过程也是有滋有味。
我不到周岁就坐火车了,当然是妈妈抱着,从内蒙到河北,从河北到内蒙。十六岁离家上学后,便开始了一个人经常坐火车的日子。
上学的时候,火车跟炊烟总是联系在一起的,因为夜间上车下车的时候居多。在候车室里,看着夜幕降临,想到又要离家,心里酸酸的,登上火车后,透过车窗,看远处炊烟袅袅升起,日薄西山,火车一声长鸣,炊烟渐渐模糊,而我那脆弱的少女之心便被泪浸湿了……
后来,来来回回的次数多了,人也渐渐长大了,坐火车的感觉就不是酸涩和惆怅了,而是热闹和开心。和好朋友结伴,或是进修学习,或是出差,或是探友,在火车上便不再孤寂,而是一路不停地说笑,有时为了热闹还故意从卧铺跑到硬座,几个人玩扑克、唱歌、谈心,周围的人不但不讨厌我们,反倒是被吸引过来,笑着看我们,满脸的羡慕。
有一次,路过一片山林,我们打开车窗,我拿起红丝巾,想看看它被风吹起的样子,窗外的风因为火车的疾驰而呼啸,我的手一松,红丝巾顷刻间被风吹向树林,变成绿树中的一个红点,最后消失不见,同伴们不住尖叫,我却说:“风吹红绡去,遗落在山林”。
那个时候,那个年纪,坐火车经常是一天两天的路程,火车成了临时的寓所,从日出到日落,从安静到喧闹,从吃饭到洗漱,井井有条,不知疲倦,还有一种逃离现实的潇洒。火车停经一处,我就得弄明白这一处的一些问题,有时停的时间长了,我还会下车去走一走,顺便买些零食上来,随意得很。
坐火车最可怕的就是没有买到座位,早些年,火车没有提速,车次也少,有时就会买不到座位。为了探亲,看望父母,没座也上火车,我清楚的记得有一次我在火车上脱下高跟鞋,一手拎着一只,兜里揣着随身听,耳机塞进耳朵,一边听歌曲一边站着,直到旁边有一个北京话说的很好听的中年男子下车时把座位让给了我,他说:“小姑娘坐这吧,我们看你很有文艺气质,这座位就给你了。”
呵呵,这是我坐火车听到的别人对我最多的评价,因为这个缘故,我在火车上还是蛮有人缘的,也感到了出门在外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友善和温暖。我是一个听的了赞美的人,别人越赞美,我就越反省,就要越来越好,而不是飘飘然,但心中的欢喜自不用说。坐火车也让我明白,你好,别人对你就好,赠人玫瑰,手必留余香。
随着年龄的增加,求学和出差的机会就少了,和父母又不必分开,但我还是愿意坐火车,因为我要去旅游,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的精彩。旅游是个审美的过程,不是跟风和闹哄哄的过程,它需要灵魂的安静,所以我一个人坐火车的时候就多了。
一个人坐火车,喜欢看窗外的风景,有山有水,有花有树,有白云悠悠,有细雨蒙蒙,有雪花飘飘,有枫叶似火……有城市,有乡村,有摩天大楼,有篱笆农舍,有流光溢彩,有月色朦胧……一幅幅画面扑面而来,又转瞬而去。有时经常走过那段路,还总是能看到那一颗寂寞的树。
有一次,我坐在火车车首的车厢,火车穿行在蜿蜒的山路上,我看见火车的车尾,最真实地感觉到了火车像长龙一样,当时是深秋季节,火车两旁是层层叠叠的树,鲜红的、翠绿的、金黄的、暗紫的、赫褚的等各种颜色的树叶迎面铺开,又倏忽远去,火车在斑斓的色彩中时隐时现,让人惊叹。
在火车上,你可以跟着它过大河,上高原,钻隧道,穿过平原,驶过桥梁……邂逅沿途的风景,体验时空的变换。
在火车上一个人靠在窗口看外面的风景,听着我喜欢的音乐,能达到忘我的境界。尤其是夕阳西下的时候,看残阳如血,火车迤逦,顿感天地苍茫,人生如旅……
夜幕降临的时候,火车在夜里穿行,它行走在夜里,我温馨在车中,趴在卧铺上看天上的星星,看不时闪过的霓虹灯,心中竟是十分的宁静。
有时会想,古代的人没有火车,他们人在旅途写的诗便是羁旅诗,比如大家脱口而出的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纳兰性德的《山一程,水一程》,思乡和愁怨便是主题,而今天,天上地下,飞机高铁,人在旅途,何来羁旅,只有如画的风景,多了些许的休闲,少了不必的感伤……坐火车,成了享受。
有时我会想,李白杜甫苏轼这些大诗人,坐了火车后会做出怎样的诗词来呢?李白曾感叹“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他顺流乘船,一日千里,而今的高铁,一个小时就是三百多公里,李白需怎样的惊讶?他再有丰富奇妙的想象力,也是受当时生产力和科技的限制的,他绝不会想到会这样快吧?
清代康熙年间的世人叶燮有首诗:“客心如水水如愁,容易归帆趁疾流。忽讶船窗送吴语,故山月已挂船头。”
诗人回乡,感叹坐船很快,不知不觉间已经看到了故乡的月亮,古代陆路交通有限,如若他今天坐上火车,坐上高铁,那我相信,他不但有诗意,还有惊叹!
“曾经以为我的家,是一张张的票根,撕开后展开旅程投入另外一个陌生”,歌曲《驿动的心》姜育恒的深情忧郁曾让我在火车上动容,“路过的人,我早已忘记,经历的事,已随风而去”,但对我而言,却不是这样,路过的人,经历的事,已变成美好,坐火车的感受,由忧郁而热闹,再到安静,从容,心已不再驿动,不论车上还是车下,都需要,美丽的眼睛,有趣的灵魂。
坐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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