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开头:
本土狗回来了。被寄养在医院里半个多月,还感冒流鼻涕。现在需要打针吃药,啊,日子真难。既然今天不能和猫妹妹一起玩,就给大家分享两位哲学大家的书信吧。
打针的我,面不改色!黑格尔致尼塔默
黑格尔1806年10月30日 星期一 于被法军占领的耶拿,拿破仑皇帝于白天入城
亲爱的朋友:
您从发信的日期,就看得出来,我对上星期三和星期五寄出的稿件(《精神现象学》)是多么担心。昨天傍晚日落时分,我看到法军从盖朋河谷(Gempenbachtal)和温采拉(Winzelra)两地同时开火。普鲁士人在夜间被从温采拉赶出来,射击继续到12点以后。在今天8点到9点之间,法国的散兵蜂拥而入,再过了一小时正规部队才开进来。这是令人不安的一小时,特别由于人们不理解,为什么按照皇帝的旨意,每个人都有不须对这些轻装部队事事照办的权利,而只保持安静地对他们提供必需品。由于措施不当,谋划不周,已经遇到了诸多不便,令戚沃依格特夫人和多德林的家族也都是因此而感到不安,但并没有被触动。我和令戚在今天下午谈到邮路,她要我写封信给您和尊夫人。现在,在他家住了十二位军官。我见到皇帝——这位世界精神——骑着马出来在全城巡察。看到这样一个个体,他掌握着世界,主宰着世界,却在眼前集中于一点,踞于马上,令人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有人说,普鲁士国王的大本营,就设在距离此地几小时的村庄卡普林多夫(Kapellendorf),它今天在什么地方,我们无从知晓,反正是比昨天更远了,是毫无疑义的。大公夫人和公主肯定留在魏玛了,看来,似没有先见之明。从星期四到星期一,只有这个使人不能不五体投地的杰出的人物,才能够采取这样一些出乎意料的步骤。即或今日幸而安然度过,我所受的罪也和别人一样,甚至更多些。从各种迹象看来,我很担心星期三和星期五寄出的稿件是否能够收到。若真如此,我的损失就太大了,我的其他熟人们都没受什么损失,难道就该我一个人受损失吗?是多么希望您能总体着眼,而不计较部分的得失,对个别不相当的用词不必过于认真哪!既然那时还有邮班从此出发,我当然敢于寄出。只有上帝知道,我现在是多么因这种冒险而失悔啊!不过我并不怀疑,邮路在军队背后是畅通的。像我以前所做的那样,现在大家都向法国军队祝贺,人们不能看不见,在法国指挥官以至最普通的士兵和他们的敌人之间的区别是多么巨大。我们这块地方,很快就要躲过这个浪头的冲击了。
沃依格特枢密顾问夫人对我说,邮车总是在清晨很早出发。我也向她建议,去向驻扎在她家的司令部要求安全保护,这是不会被拒绝的。我希望,上帝能如期把我所写的东西送到您手。在您收到稿件后,是否能设法给我寄点钱来,我极其迫切地请求您为我设法,我不久就要一文不名了。
附启:夜间十一点左右,我在现在的住所,公职人员明亮地(Hellfields)公寓,观看法国部队的排炮,他们把排炮从弗来希班肯、特洛代尔布特等地全部向市场集中。
您的黑格尔 耶拿大学教授
海里根施塔特于八天前去世,我现在才写信告诉您,您听了这个消息一定很沉痛。让我再说一遍,即使在收不到那一包裹的情况下,那么请求您,无论如何也还是立即给我回信。今天到的信还没分送,不知是否有从班贝格的来信。
费尔巴哈致乔·威·弗·黑格尔
费尔巴哈1828年11月22日 于安斯巴赫
尊敬的阁下、最敬爱的教授先生:
我没有得到您的允许,就把论文寄给阁下,这并不是由于我认为,这篇文章有什么特殊价值,也并不是我设想,它本身或者对您有什么感兴趣的地方。我之所以把它寄给您,仅仅由于我,这篇论文的作者,和您有一种直接的师生特殊关系。我在柏林听您的课达两年之久,我愿以此而对您表示我的敬意,学生应该把尊敬师长看作是自己的责任,并且高兴地承认这是我应尽的义务。正是由于这种直接的师生特殊关系,使我内心同时又产生了一种惭愧的心情,在我把自己的作品寄给您时,正是带着这样的心情。因为,学生对他老师的真正尊敬,不是通过表面的行动和语言,或情感的表示,而只能通过他的作品来表示。这些作品是要根据他老师的精神写成的,要真正配得上称为是他的学生的作品,并且满足人们对于一个直接的学生所提出的要求。至于我的著作,如果我的论文还能算作是著作的话,我认为,它的缺点、不足之处和值得非议之处太多,因此我不把它看作是一篇合要求的作品,而这种要求,我作为一个听过您两年富有教益的课的人,是应该向自己提出的。
如果一篇论文的缺点和不足,可因范围和目的的狭窄,可因语言的贫乏,而得到谅解,特别是一篇哲学论文的某些不足之处,更可以得到谅解。那么,我没有得到您的允许就把论文寄给您,也就是可以原谅的了。因为我每每意识到,这篇论文就整体来说是富有思辨精神的,它尽管是由于外部原因而写成的片段,但却是经过一番研究的成果。它生动地,也可以说本质而非形式地,即在自身中把握了富于创造性的力量,把握了精神地、自由而绝非任意摭拾地占有和体现了在您的著作和讲演中所包含的思想和概念。因为我意识到,您在我心中播下的和唤起的,在您的著作中所宣示的思想,一般说来,并不凌驾于感性和现象之上,并且在我心中有了进一步的发展。这些思想或观念离开了它们那纯洁无色的天空,离开了它们那通体无碍的光明、福祉和自身同等,沉沦为一种贯穿于个别事物的,在现象中加强而又扬弃了现象的直观,并且塑造其自身。我的这篇论文,虽然一般说来是很不成熟的,不完整的,在方式上难免是抽象的,但它自身却带着一种哲学思维方式的踪迹,人们把这种哲学思维方式称为观念的现实化(绝不是大众化,或者把思想转变为一种静观的直观,或者用某种方式让思想成为形象和符号),世界化,或者叫做纯逻各斯的具体化。因为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尽管我觉察到自己作品的缺陷,我还是鼓起勇气把它寄给阁下。
我坚信那种方式的哲学思维在我的作品里虽然有所反映,但还不能运用自如,它仅仅作为一种变化在我的身上出现,它也许根本没有通过我的作品显示其具体存在和它的完满形态。它扎根于时代或精神之中,扎根在新的或最新的哲学之中,它就是从这种精神中产生出来的。正如历史和哲学知识本身所告诉我们的那样,哲学,您所说的那种哲学,不是关乎一个学派的事情,而是全人类的事情;精神,至少是新哲学的精神,迫切地要求冲破个别学派的界限而成为普遍的、世界历史的、众所周知的观点,并且正是在这样的精神中,不仅包含着一种更完善的文化思潮和文学创作的种子,而且也包含着一种在现实生活中阐明自身的,普遍精神的种子,也就是一种新历史时代的种子。所以,现在是建立一个王国(这个王国的缔造者可以说是没有名字,没有个性的,或者说,它的唯一个性也就是世界精神),一个理念王国,一个显现于一切具体存在和意识着自身的思想王国的时候到了。现在是把我,把自我从统治的宝座上推下来的时候了。这个我,这个自我,特别是从基督教世纪开始以来就统治着世界,就把自己看作是唯一的存在的精神。它排挤着真正的、绝对的客观精神,而把自己当作绝对精神。在唯有理念是现实的统治者的前提下,唯一的光在一切之中,并透过一切照耀着奥穆兹德和阿利安的旧王国,总之,二元论的王国被克服了。不过不是在对一个从世界返回自身的教会的信仰中,或是在一个实体的观念中被克服的;总之,不是以一种把彼岸的,一个否定的东西,一种排他的关系和另一个东西合并一起的方式被克服的;不是用这种历史上常见的方式被克服的,而是在认识中,把自身意识作为全部实在,作为单一的和普遍的,作为存在着的和认识着的,作为现实的、永远现在的,通过与自身无区别和间断的理性而被克服的。
理性的这种单独统治终究要达到,千百年来,哲学就为完成和达到这一目标而劳动着,不过前进是逐步的,往往是把整体、全部,人们随便怎样称呼它都行,包裹在一个特殊的规定性中,包裹在一个特定的概念中。这种规定性,可以是种具体存在,也可以是宗教、自然和自我等等。于是,它总是把自身抛掷在一个异己的东西里面。现在哲学终于在整体中把握了整体自身,并在整体的形式中表述了整体自身。现在哲学终于作出了这样的结论,并不存在第二个东西,并不存在一个他物,可以要求成为第二真理,或宗教真理,尽管显得像似乎是有权利这样要求。自从哲学自然地产生以来,经过了全部历史的基本阶段,终于认识到了,千百年来种种形式和观点,都是空虚的局限的,从而必然要消逝的,尽管还并非人所共见,一切都要转化为理念和理性。现在事物应该有个第二次创造,又该有个新基础、新历史,在这一基础之上,时代并不在思想之外,不在思想之上,理性成为事物的普遍直观形式。不言而喻,如果人们说,事物和思想是互相割裂的,思想是主观不实的,他就要犯不可饶恕的错误。换句话说,正如事物不存在于思想之外一样,思想就是一切事物和主体的真正普遍空间,每种事物,每个主体都要通过对它们的表象,才能作为事物和主体而存在于对它们的思想中。所以,人们可以清楚地得出结论:自我从直观中自行消亡了,自我不再是它直到现在的样子了,它自身死亡了。因为它,处于由它联结起来的无限杂多之外,作为一个绝对固定的,世界和直观的普遍规定原则,在认识中被克服了。
现在所要做的事情,不在于概念的普遍性、抽象的纯洁性、个体的内在性等形式中发展概念,而在于把那些流行到如今的直观方式,诸如时代、死亡、此岸、彼岸、自我、个性、人格和外在于有限性的,被看做是绝对的人格——上帝等等,真正地消灭掉。在这些直观方式里,包含着基督教和天主教作为理性表象的思想体系的泉源和历史基础。现在所要做的事情是,深入到真理根据之内,并且让知识代之作为直接规定着当代世界的直观方式。知识在新哲学中,作为一个自在的、彼岸的王国,是包裹在赤裸的真理和普遍性的形式之中。这样看来,基督教并不是完美无缺的、绝对的宗教,唯有理念现实性的王国和现存的理性王国才是这样的宗教。基督教不过是纯自我的宗教,是一种作为精神的人格宗教,这种精神仅仅是旧世界的对立物。例如,自然在这种宗教里,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它在宗教里占有何等非精神和无思想的地位呢?这种非精神和无思想性正是这种宗教的一根支柱。它处于上帝本质的统一之中,不可理解,神秘莫测,无法捉摸,从而只有人格,既不是自然,也不是世界精神才能把它解救出来,它的解救似乎也正是它的认识。从而,在基督教中理性还得不到解救。死亡也被看做是一种非精神的方式,它被当作是在主的葡萄园里那些注定的日工,那些完成了拯救工作的基督信徒的一种单纯的自然归宿。任何宗教都扎根在哲学中,扎根在一定的直观方式中,宗教是在哲学的基础上出现的,因此是有限的东西,否定的东西,基督教自身所预示的彼岸,就是最确切,最明显不过的证明。总而言之,直到如今,任何宗教都不过是,把不同体系汇成一个体系的、哲学普遍精神的体现和映现。例如,希腊宗教,基督教则是后期希腊哲学精神在固定的有限性中的广泛显现。现在倒是有必要尽力地详细阐明,精神是作为精神而存在的,在现象中它不是它自身那个样子。
我就暂且写到这里罢,怕的是把我的看法、想法和打算更多地向您,我所最尊敬的老师,啰唆下去,就会太烦扰您,就超出了尊敬的界限了。我希望您能善意地接待我的书信和附上的我的论文。总的说来,它不失为一项哲学研究,它意味着一次把抽象观念直接表述的努力。
顺致最崇高真诚的敬礼!
您阁下最顺从的学生 哲学博士路德维希·费尔巴哈
请允许我再作一点说明,为了不用一封太长的信烦扰阁下,我没有对自己的论文作详细的解释,没有指出我所认识到的个别缺点和不足之处,也没有把那些完全清楚地摆在面前的主要事实指出来。虽然在我看来,在您惠于阅读之前,就把我的文章的那些缺点消灭掉那就更好了。至少也得把缺点指明,把对它的看法说清。然而,为了不打扰您,我没有敢把信写得如情况所要求的那样详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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