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青志远的忏悔
青草给小帅安置了一个属于它自己的窝,两个家伙好好休息两天又活过来了,她准备再去一趟工商局,尽快把执照办下来,但想起那一大笔罚款,又犯起愁来,自己身上已经没有那么多钱了,硬着头皮还是先去一趟看看情况吧。
青草嘱咐小帅要乖乖地呆在家里,小帅已经熟悉了新环境,它朝青草汪汪叫两声,意思是你快去快回,我只能乖乖地等你一会哦。青草拍拍它的脑袋,刚把门关好,青燕打电话过来了,声音好像比较压抑,“你在哪呢?我在你家门口。”
青草一下慌了,“姐,我上班呢,你怎么去家里了?”青燕接着说,“宠物医院我也去过了,人家说你早不在那上班了,自己当了老板。”青草不知该怎么回答,一时无语,青燕激动起来,“编,接着编。青草啊,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你就给我使劲折腾吧,哪天你不把家给败光了,我看你是不会消停的。要不是余天通风报信,你要瞒我们到什么时候啊?这么大的事,你连跟家里商量一声都没有,就自己把房子卖了。你告诉我,你到底想折腾到什么时候是个完,你是不是要把妈折腾死了,你才罢手?你嫌她这一辈子过得还不够气人,还要把她活活气死是吧?”
青草快哭了,“姐,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青燕冷笑一声,“你不是故意的?你要是真干出个名堂也行,这下好了,还没开始呢,店就叫人封了。行了,你啥也别说了,赶紧给我回来。”
青草无奈地朝家里赶去,做点事怎么就这么难呢,难道真的做不成了吗?她非不信这个邪。
推开门,顾丽云坐在沙发上,青燕正安慰她。一看到青草进来,顾丽云把脸扭到一边,不愿意瞅她一眼。从小到大,自己最疼这个孩子,以为她最争气,没想到如今让自己这么失望。青草半跪在老妈身边,“妈,您别生气,都是我不好。”顾丽云对着空气说,“你就像你爸爸,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自私自利,一点都不知道责任这两个字怎么写。”
听到母亲把自己跟那个从不负责的父亲归为一类,青草委屈地失声痛哭起来,从小到大,她最痛恨父亲,恨他和母亲吵架从来不顾及子女的感受,恨他和别的女人一走了之,她发誓不要做这样不负责任的人,她要担负起家庭的未来,让母亲过上更舒坦的日子。她从来不认为自己对事业上的追求,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是一种错误,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她都相信只要坚持就能挺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顾丽云接着说下去,每一个字都像锋利的刀,一下下、慢慢地、狠狠地扎在青草的心上,“咱们家本来就够不幸了,你们摊上那样一个父亲,我摊上那样一个丈夫,要不是因为你们,我早自杀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把这辈子的希望都寄托在你们身上,希望你们不要像那个狠心的男人一样。我心再痛我也要守着你们,咱们娘三一起过,日子都会好起来,结果你呢?这么不听话。你真是遗传了青志远,你骨子里和他一模一样,我还能指望你什么?”
青草的心快要痛晕过去,父亲还在家的情景就像放电影一样,在她眼前逐渐清晰起来,无休止的争吵、父亲彻夜不归、母亲整天痛哭、自己和姐姐瑟缩在一旁……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以为可以放掉家庭在心里造成的阴影,快乐地生活。原来一切都放不掉,它已经刻在自己的骨髓里,这种伤痛会潜藏在内心的每一个角落,永远跟随着她,并会时刻跳出来刺痛她。为什么母亲永远都没有想过孩子的感受,她认为在这场感情中受伤的只有她一个人吗?就算自己真做错了,那父亲的错误和自己的问题能归结在一起吗?
她再也受不了了,狠狠擦去脸上的泪水,“你不要说了,我什么也不想听,我要继续选择自己的路,不管你们怎么反对。我不要像你们一样,就和自己不爱的人、不喜欢的工作捆绑一辈子,我有我自己的生活要去追求!”
顾丽云没想到青草会这么决意反抗她,她猛地站起来,举起手想要打青草一巴掌,突然觉得头晕眼花,就要倒下去了,她用仅存的意识使劲控制着自己的身体,终究倒在了沙发上,青燕和青草吓呆了。顾丽云只听见两个女儿在耳边大声地叫她,脑子还有点意识,身体却不听使唤,眼睛也混混沌沌地看不清,她想站起来,却使不上劲,她慌了,越慌越紧张越站不起来。青草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劲,扶老妈坐着,自己使劲把她往背上一抻,背着和自己差不多体重的老妈出了门。
两姐妹焦急地在楼下拦出租车,司机都不敢停下。青草实在没劲了,顾丽云一直在背上挣扎要下去自己走,青燕想要替换她背着,青草不敢放下,一放下想要再背起来就不可能了,趁着这一口气赶紧上车。她不敢让家人听见自己喘粗气,使劲压着气,故作轻松地说,“妈,你别动,我能行。”
到了医院开始进行各项检查,顾丽云心想,人一老真是不中用了,大女儿结婚不久,日子也不如意,连个孩子都没打算要,小女儿连工作和男朋友都没着落,还把房子卖了,现在自己又生病,还要给她们增加负担,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得了啊?她越想越难受,一边被推进仪器里做各种检查,一边呜呜地哭着,旁边的医生直安慰她,“阿姨,您可别害怕,您没啥大毛病,放宽心啊。”
青燕和青草焦急地在外等待检查结果,青燕冲青草撂下话,“如果妈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不会原谅你!”青草快要自责死了,突然想起来小帅还一个人在家,只能求助高斌了,于是拨通他的电话。
高斌此时也正要找青草,从青草住处离开的第二天,他一早起来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替她去缴纳罚款,并委托专业的代理公司帮她快点办理营业执照,今天要找青草拿身份证。他原本以为青草知道事情办好后会松一口气,没想到她家里又出事了,便急急地赶过来。
青燕最先看到高斌出现在医院里,她直怪自己粗心,怎么光听余天的小报告,忘了青草还和这么个优秀的男孩子谈着恋爱呢,这孩子真有心,知道未来丈母娘生病这么着急火燎地就赶来了。她忘记自己还在和青草吵架,伸出手招呼,“小高,在这,我们在这。”
不等青草说话,青燕就像高斌已经是妹夫似的开始诉苦,“小高啊,你看看青草干得这是个什么事啊,私自就把房卖了,也不和我们说一声,难不成你也不知道吗?看把妈气得,这还不知道是什么病呢,咣当一下就晕过去,把我吓死了。”青草在一旁低着头,快要哭了。
高斌自然明白青燕的想法,他看青草一眼,想要赶紧替她解围,便也拿出一副自家人的姿态,“姐姐,您别生气。这事都是我不好,青草卖房的时候和我商量了,我想反正不缺房住,就随她去。没想到她动作太快了,我们都还没来得及跟家里人说。现在她已经搬到我一处空着的房子里去住了,您不用担心。您把这些话都告诉阿姨,放宽心病就好得快。”
青草一听这话,眼珠子都鼓出来了,这话明摆着就是承认两人在谈恋爱,撒这么大的谎,这以后可怎么圆呢?完了,篓子越捅越大,可她又不好说什么。
青燕一看高斌这架势,听完这话,心满意足了,看来这俩孩子恋爱谈得不错啊,什么房子不房子的,这么个金龟婿都有了,还怕没有房子吗?她舒心地笑起来,“那我就不担心了,青草这孩子就是啥事也不告诉我们,也怪我,没有调查清楚就把事情捅出去了。人上了年纪嘛,就是气不得。你这算是第一次上门看我们,就在医院里,真是过意不去。”
高斌马上说,“您可别这么说,是我不好,一直想登门拜访,可是总有点不好意思,您是过来人,都懂的。”俩人这下可唠上了,你一句我一句,好不亲热,活脱脱的一家人。青草在一旁看着,从来没有见过高斌这个模样,还真会讨长辈欢心。
检查快结束时,青志高和青然也赶来了,青燕忙把未来妹夫介绍个大伯,口气里透着一股自豪劲儿,高斌谦恭地又见过家里两位长辈。青志高第一眼就对这个小伙满意极了,文质彬彬的,眼神坚定、不闪烁,家里这么好的条件,一点架子都没有,骨子里透出一股正直劲儿,比起余天来,和青草更般配。青然竟忍不住羡慕起青草来,这么久以来自己就想找这么个男人,怎么青草这么好命呢。
检查结束了,医生诊断是短暂性脑缺血发作,嘱咐家人平时要好好关注老人的精神状况,多锻炼、按时作息,保持心情舒畅,如果不引起重视,将来很可能成为脑梗塞。
看到青志高和青然也赶来了,顾丽云无奈地笑一下,“不服老不行啊,孩子们都大了,年岁不饶人啊。”青志高俯下身安慰她,“是啊,人生苦短呐,所以有些事,能想开的就想开,有些人能原谅的就原谅,谁这辈子都要犯个错。先来看看你的未来女婿,小高!”
顾丽云又惊又喜,忙从病床上坐起来。哎哟,这个小伙可不得了,看一眼就喜欢啊。青草看着高斌和老妈的亲热劲,直撇嘴,“刚才还病怏怏的,这下可好了,看来女婿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啊。”一想到以后还要继续圆谎,青草就快疯了,直催着高斌快走,得找个地方跟他单独谈谈,弄得顾丽云倒不高兴起来,“你这孩子真是,第一次见面,我跟小高多聊会都不行吗?”高斌知道青草的心思,他安慰顾丽云,“阿姨,我今天着急赶过来,工作上还有点急事没解决,您也需要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等您病好出院我正式去拜访您。”
一出病房,青草就压低声音急急地说,“你嘴可真甜,黑的都能被你说成白的,你现在这样说,以后怎么弄?”高斌笑起来,“这只是权宜之计,本来是想帮你先解燃眉之急的,没想到你家人太热情了,只能顺水推舟,所以你要加油,等店子做起来,早点实现自己的理想,家人的理解可能会更多一些。”青草也没有办法,只好暂时先这样。
两人正聊完店里的事要再往前走,突然听见病房里传出青燕的嚎啕大哭,两人忙折回去,只看见青燕情绪激动地大喊着,“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说什么都不会!他狠心丢下我们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感受,现在说回来就回来,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有他这样的父亲吗?他还要不要脸,扔下我们这么些年,还敢回来找我们?”顾丽云也在一旁呜呜地哭着。
青志高皱着眉在一旁解释,“你们别急啊,听我好好说。我这不也是不知道怎么跟你们开这个口吗?他知道错了,回来都快半年了,我开始也生气,但是看样子他确实是知道自己错了。现在我给他找了一份临时工,他一直做得不错,就是想见见你们,不奢望你们原谅,就想看看两个孩子。我刚才来之前生怕你妈有个三长两短,会留一辈子的遗憾,所以把他也带来了。”青草呆住了,父亲回来了?她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
青燕仍旧哭闹着,死活不同意见面,顾丽云也一直在小声哭,青志高回身看见青草和高斌站在门口,忙说,“好了好了,不见就不见。你妈这身体不能再伤心,既然没事就不见了。你看小高在这里,自己家里的事就别让人家看笑话了。青草,你快和小高先回去,这里有我们呢,你别操心。”
青草正要张口,身后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是青草吗?”一切声音都静止了,大家全扭过头去看声音的来源,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头站在门口,些许佝偻着背,怯怯的眼神掩饰不住心里的热切渴望。青草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既心酸又怨恨的感觉,她大叫一声,“你给我走!”说完就去关门,没有留心把正好站在门边的高斌也连带推了出去,重重地关上门。
护士过来在外面咚咚敲着,“你们喊什么喊!有没有点公德心啊,多花点钱住个单人病房了不起啦,还把这真当自己家了。家属都给我出去,只能留一个看护!”说完先把高斌和青志远往外推着,弄得两人好不尴尬。
高斌对青草家里的事基本都了解,两人在青草住院的时候都聊过了,对她这个父亲,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觉得不说话不好,毕竟是青草的父亲,眼前这个老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好多,看来这些年过得并不舒心。他先简单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青草的朋友,我叫高斌,今天过来探望阿姨,没想到……”
青志远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心里又重新燃起希望,忙问高斌,“青草她妈妈没有什么大碍吧?”高斌回答,“医生说不能生气,要注意保持心情愉快。我看要不您还是先回去,改天再来。”
青志远重重地叹一口气,又像是自言自语,“没有大碍就好,我走的那年她就身体不好,都怪我啊。”重重的自责让他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头直喊后悔。高斌更为难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好扶他起来在一旁的凳子上坐着。青志远感觉自己有点失态,他抬头看看眼前的小伙子,“你是不是青草的男朋友?”高斌正想着该如何回答,青志远又自顾自地说,“我走了太多年,孩子都长大了,我却什么情况都不了解。难怪她们不会认我啊。”说完又开始自责。
这时青志高从病房出来了,看见青志远和高斌两人在走廊的那头坐着,走过来,没理自己弟弟,只对高斌说,“小高,对不住啊,你第一次来,就让你见笑了。都是些大不了的家务事,你先去忙你的事,走,我先送你下去。”高斌站起身和青志远道别,先走了。
等青志高上来时,青志远已经不见了,病房里顾丽云睡着,青然在一旁安慰着青燕姐俩。青志高叹口气,也怪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着急地把迷途知返的兄弟带过来,一着急欠考虑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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