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凉苏凉

缘尽了，还有慈悲

1遇见苏凉纯属偶然

2005年的夏天，我在一个常去的四川小餐馆里，对对面走来的女孩挥挥手；女孩，有点瘦，穿白色棉布裙子，赤脚，球鞋，没有背包，没有化妆，很爽利的样子。看到我招手，她很客气地说了声：你好。

这女子便是苏凉。一直很喜欢这个名字，莫名的，直至不见她的很多年以后，仍然对这样一名字异常倾心。

那年的夏天，我在一家图书公司做销售，遇见苏凉，纯属偶然。因为之前合租房子的女孩，调去别的城市。于是我在网上发布合租信息，之后便有人打电话，再之后，我在这个熟悉的小餐馆里等来一个叫苏凉的女孩儿。她搬来的那天，一个人托了很大很大的行李箱，并没有人帮忙。我因为太忙，没有能够帮她搬家，晚上回来，她用本子放着音乐，一边听着一边整理房间。

我说；苏凉，等你忙完，一起吃饭，还那家川菜，怎样？

她点头，说，好。

她是个沉默的女子，并不喜欢说太多话，这一点，在之后与她相处的日子得以证明。

2她像茶，明澈如水

我叫嫣然，正好大了苏凉两岁。在这个城市四年，始终一个人，内心坚持，表情柔和，心底深处，也希望自己是个能够遭遇爱情的女子。期待，但不会发痴，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它来，我欣然接爱，它不来，日子也照常过。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城市，我勤勤恳恳，用自己的双手和头脑去换每一个月的房租，和自己喜欢却不贵重的衣服。日子清贫，内心安定。快乐和不快乐的时候都要去那个在路口转弯处的四川小餐厅。已成为一种习惯。没有爱情，我会很照顾自己的胃。填饱食物，人就容易忘掉孤独。

苏凉，还是一直沉默着，却在每天早上，用笔记本放好听的音乐，乐声轻柔，像一杯或清或浓的茶，让人感觉舒服和温馨。

有个人在隔壁住着，真是好。我这样想。

苏凉，我轻轻走到她的门前，叫她的名字，像认识多年的朋友。

她听到，扭头，停下正打着字的手指，

嫣然姐，有事？

可否让我看看你的大作，我微笑。

她让我进屋，很客气。

哪里了，只是在学习。她谦虚着，眼神明亮。

会有成绩的，你很认真。我边说边坐在沙发上。没有了最初的凌乱，简单的收拾之后，粉色的窗帘上，洋溢着温暖的气息。想来苏凉是个懂得生活的女子。

在这里很久了吗，苏凉？一直说话喜欢带上她的名字。苏凉，这个名字真的很好听，像她的人一样安静，像一杯清淡的茶。

不，我对这里并不熟悉。

没有其它朋友吗？

她微笑，不语，以沉默回答。

3苏凉的爱情

苏凉，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音乐，偶尔接电话，声音甜美，一脸春光明媚。爱着的人，无论如何掩饰内心的温润，却到底挡不住爱情的春光。这，我在最初便是觉察的。只是在她的眼里，还有一种别样的神情，是什么？无以得知。

一日，苏凉，很晚回来，唤醒已入梦的我，她忘记带房间的钥匙了。这样的晚归已有多日，但她却从不在外过夜，也不带朋友过来，尽管心生疑惑，但不便多问。只一日，我加班至深夜，苏凉的房间，一改往日的模样，在我之前熄了灯。随之听到有说话的声音，是个男人。这是苏凉第一次带了男人回家。

第二天，我见到这个男子。干净的面容，清澈的眸子。他见我，微笑着说了句：早上好。略显拘谨。苏凉，则像个勤劳的蜜蜂，在厨房里进进出出，一脸欢喜。我想给她们多些独处的时间，提出要出去走走，苏凉便说：嫣然姐，一起吃早饭吧。她这样一叫，我便停了脚步，坐了下来。苏凉介绍身边的男子说，他叫周杭。周杭点头，以示问候。之后便看着苏凉轻轻地笑。有着爱情的人们，欢喜是挡不住的，在心里闷不住，却夸张地写在脸上。我不得不说，周杭是那种让人很容易爱上的男子：沉着，稳健，眼神温暖。吃罢饭，周杭早早走了。剩下苏凉一个人无限落寞。她不要他的任何，除了爱。她以为，只要有爱，就可以好好的。

好好的活着。

那日，苏凉说，周杭明天就要去很远的城市出差，那一夜，是个小小的告别。

我问苏凉，周杭是个怎么样的男子，对你是否很好。苏凉长久不语，直到眼里布满泪水。后来，她断断续续地说，说了很多话关于周杭。我记住一句话，周杭说的，除了爱情，他给不了苏凉任何。因为他已是围城中人，有妻有女。可是苏凉却很深地爱上了他。有的人，便是这样吧，爱上了，便飞蛾扑火，不顾一切了。或许吧，周杭也爱着苏凉。可是他给不了她未来。他给不起。

那一夜，苏凉很久很久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不发出任何声响。直到，从那扇紧闭的门里传来压抑的低低的抽泣声，一阵一阵，无限苍凉。我躺在床上，并没有走来劝慰。有些东西，别人无能为力。是这样的爱情，永远不可以在阳光下自由生长。

4 逃不过灵魂里那些伤

苏凉是聪明的，短短几个月，她的文章便能在各种各样的杂志上看到了，多是哀婉凄凉的爱情故事，一个接着一个。苏凉，也有了自己小小的收入。但是我知道，苏凉的心寂寞着。她还是一样，安安静静地放着音乐，或伤情，或温暖。拿到稿费的时候，就雀跃着，像个孩子，蹦蹦跳跳缠着我陪她一起去吃那家川菜。原来，她也是喜欢吃川菜的，那种麻辣常常辣到人禁不住流出眼泪来，或隐忍，或甜蜜。我们很少喝酒，唯有那次。喝了。苏凉点了度数不低的白酒。她说姐，陪我一起醉吧！反正明天你礼拜天。

我惊讶，原来可以喝醉的理由，竟是自己还有个礼拜天。如此容易，就可以烂醉如泥，云里雾里。我们确实喝多了，却没有烂醉如泥。只喝着喝着，苏凉就哭了，哭着哭着，就说起自己。她说她的家庭，她的亲人，她的梦想。。。。。

爱情，在她心里一直是神圣的。她想，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一种爱，不会再有背叛。她把唯一活着的希望寄托于爱情，想以此获得拯救。说到动情处，苏凉狠狠地握紧拳头锤打桌子。我也哭了，稀里哗啦。却原来，一向安静着的苏凉内心竟然隐匿了如此多的汹涌。那天我很紧很紧地握着苏凉的手，把她的头拉到自己怀里，我们的泪流在脸上，直到什么也不再知道。

5周杭消失了

苏凉，整日把自己沉浸在文字里，汇款单越来越多，她的脸越来越没有表情。

我说，苏凉，如果不舒服，可以停下来。

苏凉却说，写作，可以让她暂时安宁。

她把自己交给文字，以借此让某一部分思维麻弊，可是该来的总会来，不会错过。

周杭的手机，关机了。已经整整两天了，他的手机依旧没有开。不会是这个样子的，不会是这个样子的。她几乎发疯地说了这些话。她的惊慌，我最终无力安抚。第二天清晨，她托了简单的行李，来到我面前，

说，姐，我要去找周杭了，阳台的小绿萝，麻烦你帮我照料。

我问，你是否知道他在哪里。

她点头，说，知道。

一周之后，苏凉回来。我满心欢喜。她终于无事，这让我稍稍宽心。

看到苏凉呕吐，是在一个月后的周六早上，我照例醒来很晚，迷迷糊糊地听到有声音不对，就跑了出来，看到苏凉蜷缩在卫生间里，一脸疲惫。我急忙跑过去，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松弛了一下，算做对我的微笑。

我说苏凉，我们去医院。当天下午，结果出来，苏凉有了身孕。我愕然。她失笑。晚上回家，我轻声问，苏凉，孩子，怎么办？

6苏凉，苏凉

苏凉对于肚子里的孩子，没有说一个字。

我只是说，苏凉，你得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爱自己。近乎恳求的语气。

苏凉，微微一笑，说，姐，我没事儿，不要担心。

苏凉竟然走了，这让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日回家，看到客厅的桌子上放了信，还有八百元。信是写给我的，八百元，是用来交这个月房租的。

嫣然姐，很谢谢你这么多天来，对我的照顾。我答应你，把自己照顾好。请放心。再见。

                                                               苏凉

就这样，苏凉，消失在我的生活里。

失眠的夜里，便会想起她，这个叫苏凉的女孩子，像茶一样，有着清清淡淡名字的女子。我不知道她是否过得还好，却时时关注着她曾经投稿子的杂志。那上面基本上每一期都会刊上她的文章。

一年以后，我认识了吴坚，一个脾性温和，眼神温暖的男子，我终于等来了我的爱情，心，却出奇的平淡。谈话了，说得来，没有什么不好，于是就结婚了。心平静得没有丁点波澜。两年以后，在一个新书的推介会上，我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是苏凉！她微笑着，采访她的人都问了什么，我忘记了，却只记住了她的一句话：我和我儿子过得很好。

竟然许多年后，我又一次为她流了眼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