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就用我的命来换少爷的命吧！”
柳老爷看着跪在身前的小安惊讶地说不出话。小安似是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脸上竟然还透着欣喜。
柳老爷叹了口气道：“你先起来吧！”
“不，求老爷答应！小安的命本来也是少爷救的，现在只不过是还给少爷罢了！”小安并不起身，反而转向坐在桌子另一边手握拂尘的灰袍道士，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头，“张真人，求您施法，救救我们少爷！”
张真人淡然一笑，起身上前一步凑近小安道：“小姑娘，你可知一旦献出魂魄，你将无法再转入轮回，将永世不得超生？”
张真人话一出口，屋里的气息顿时一滞。
小安一把抓住张真人的衣摆，眼神无比坚定，道：“只要能救少爷，小安心甘情愿！”
“好！”张真人反手扶起小安，“姑娘如此大义，贫道敬佩万分！”
“贫道还需要两天时间，准备一下才能做法。柳老爷，你看呢？”张真人转而询问，等待柳老爷的决定。
“小安，你救子桓，等于保住了我们柳家的命脉。柳家上下必定会铭记你的恩情。”柳老爷想了想，“这两日我让人布置一下，安排你与子桓成婚，从此你便是子桓的妻子，柳家的少夫人。”
子桓的妻子？小安只敢悄悄地爱慕着少爷，从没想过自己丫鬟的身份有一天可以成为少夫人。
柳老爷看着呆若木鸡的小安，追问：“你可愿意？”
“谢，谢谢老爷！”小安难掩激动，即便成婚后马上要和心上人阴阳两隔，一日的夫妻之情，全当完成了自己的一个美梦吧。
只是，如果子桓没有遭此劫难，他可愿娶自己？小安心下黯然。
张真人轻甩拂尘，道：“那贫道两日后再上门，先行告辞！”
“张真人，”小安喊住正欲离去的灰袍道士，“这两天，少爷他……”
“贫道可保柳少爷性命无虞，你们且放宽心。”说完张真人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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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婚房里烛光灼灼，照亮了一屋子喜庆的红色。
柳府少爷大婚本是大喜之事，可是，所有人的脸上并不见任何喜悦的表情。
仪式结束后，房间里只剩下小安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柳子桓。
小安默默地脱下大红色的喜服叠好，连同身上的首饰一并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
她坐在床边，深情地凝视着床上已经成为自己夫君的柳子桓，道：“这些首饰和喜服实在太重了，以前我只当那些新娘子是紧张，才一动不动，今天才知晓，她们根本就是被压的动不了。”
说完，她自己笑了起来，不过，床上的人仍然没有任何表情。
小安长舒一口气，轻轻握住柳子桓的手，道：“这两天听的尽是些可怜、同情的话，就连夫人也说准备的时间太过仓促，怕委屈了我。可我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我觉得像在做梦。少夫人……”小安又笑了起来，“以前，我可是想都不敢想呢！”
“小时候，如果不是少爷好心给我一口饭吃，又把我带回府，我早就饿死在街边了。这些年，少爷还悉心教我写字、念书，出门也总是带着我，有好吃、好玩的也从不忘了我。少爷是好人，好人一定会长命百岁！”
小安将柳子桓一侧有些歪斜的衣领拉直，道：“少爷穿着一身喜服，真好看。”
“明日，张真人来施法，少爷很快就能醒过来。等修养些时日，让夫人再给你觅一门好亲事。”小安想起得知少爷突然昏迷不醒后，着急上门解除婚约的汪家大小姐，忿忿道：“像汪家这样的，不娶也罢，少爷一定能找到更好的。”
“可惜，我以后不能陪着少爷了……”想到这里，小安感觉有些难受，忽然，她又摇摇头，“没关系，少爷应该尽快好起来，尽快忘了我，以后会有新的少夫人陪伴你左右。”
小安替柳子桓盖好被子，狠狠心离开床边，坐到放着合卺酒的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下。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湖绿色绣着荷花的袋子，从里面取出一把小巧精致的黑色木梳。
“少爷，你还记得这把梳子吗？今年逛庙会的时候，你可被那个算命的骗了二两银子呢！”
小安将木梳放在烛光前，透着缝隙看着忽明忽暗的光亮，陷入了回忆中。
03
今年的庙会比往年都要热闹，看完了火龙舞、踩高跷和各种杂耍，柳子桓一把拽住身边差点被人群挤走的小安，拐到一条人稍微少些的小路上。
小安惊魂未定道：“少爷，今天的人可真多啊！”
“嗯，足见国泰民安，好事！”柳子桓递过一串糖葫芦，“你不吃，我可吃啦？”
小安摇头道：“甜到掉牙，我不爱吃！”
柳子桓一口咬下一个，指了指小路，口齿不清地道：“往这儿走吧，人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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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命送祈福灵物啦！”
突然一声大喊，吓得小安直接撞进柳子桓怀中，俩人这才发现街边的暗影处摆着一个小摊，左边竖起的幡旗上写着“白神仙”三字。
“算命送祈福灵物啦！”坐在摊后的中年长须男子又喊了一声，那眼神直直地盯着柳子桓和小安，像是在喊俩人过去。
“灵物？”柳子桓把小安扶正，“走，我们过去瞧瞧！”
小安拉住柳子桓道：“少爷，那肯定是骗子！”
“没事，少爷保证不让他把你骗走！”柳子桓调笑着走了过去。
挂摊上七七八八地摆放着几个长命锁、如意、葫芦、香囊，还有一些女子的饰品，不过做工看上去都粗糙的很。
柳子桓扫了一眼道：“这些就是你要送的祈福灵物？”
中年男子摸了把胡子，一本正经道：“正是！”
“行，那你给我算算吧！”柳子桓来了兴趣，索性坐了下来。
中年男子手一摊，道：“二两银子。”
“什么？二两？你算什么命，干脆去抢得了！少爷，我们走，他一看就是个骗子！”小安急忙嚷道。
“哎哎，在下姓白，江湖尊称一声‘白神仙’，那是因为我算的比神仙还准。别一口一个‘骗子’，多难听啊！”白神仙瞪了小安一眼，小安毫不客气地回瞪过去。
柳子桓无奈一笑，将糖葫芦塞到小安手中，把她拽到身后，对白神仙道：“那个白……白先生，你算你的，不用理她。”
递过二两银子，不过作为一介读书人，“神仙”二字，柳子桓实在叫不出口。
白神仙看了柳子桓一眼，指着桌上的摆件道：“算好了！不过我说你要倒霉了，你也不会信！这些灵物你随便选一样吧！”
这下，连柳子桓都有些吃惊了，什么也不问，不过简单地看了一眼，就说要走霉运了，也太草率了吧？小安更是气得直跺脚。
柳子桓自己也觉得很可笑，平日里从来不信卜卦算命，今天也不知怎的，不仅坐了下来，还给了二两银子。
反正银子已经给了，就挑一件“灵物”吧。
看着桌子上一堆小玩意儿，柳子桓实在无从选择，随便拿起一把木梳，道：“就这个吧！”
“等等，”小安一把抢过木梳，“这梳子还断了一根！你这个骗子，快把银子还给我们，不然我们就去报官！”
“哎哎，小姑娘，怎么又喊人‘骗子’，断了一根，我给你补上不就行了！”白神仙接过木梳看了看，对柳子桓道：“这样吧，你拔两根头发给我！”
“你，”小安指着白神仙的鼻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能随便拔头发给你这个骗子？”
柳子桓没怎么犹豫，随手扯下几根头发，他不过有些好奇，想看看这个白神仙要头发作何用。
小安被俩人气得一下子说不出话。
白神仙又白了小安一眼，一手托起木梳，一手将柳子桓的头发轻轻放在上面，嘴里念念有词。
忽然，木梳上燃起一团火焰，瞬间将几根青丝燃为灰烬。火光熄灭，白神仙手掌上的木梳却安然无恙。
白神仙将木梳塞到柳子桓手中，道：“修好了！此木梳乃祈福灵物，你一定要随身携带，可替你挡灾，保你平安！”
“你们快走吧，本仙要早些收摊回家了！”白神仙赶着还没从火光中回过神的俩人离去。
柳子桓打量着手里的木梳，哪里还有什么断齿，而且这把梳子黑得通体透亮，和刚拿在手里的感觉完全不同了，仿佛真有股灵气。
“别看了，少爷！你肯定被骗了，那就是个江湖骗子，用不入流的小把戏调换了一把好梳子。这种梳子，二两银子能买上一麻袋呢！”小安像是看透了整场骗局。
柳子桓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正在收摊的白仙人，奇怪了，怎么今天自己神神叨叨的呢？
柳子桓暗自嘲笑，随即不再多想，趁着小安不注意，用梳子换过了她手里的糖葫芦，道：“算了，破财消灾，二两银子当逛庙会掉了吧，梳子送你。”
“送我？”小安一愣。
柳子桓嚼着糖葫芦，道：“人家神仙说了，可保平安！当初我给你取名字时，就希望你平平安安，才叫的‘小安’，给你用正好！”
小安不禁将梳子紧紧攥在手里，脸上露出了笑容，啐道：“他就是个骗子，能保什么平安？”
“好了，就算是骗子，也是为了糊口。”柳子桓晃了晃手中已经吃完的糖葫芦，“我们再去前面逛逛吧，我还想吃根糖葫芦。”
“少爷，再吃，牙真要掉啦！”小安将梳子藏入怀中，急忙追了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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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小安姑娘，贫道再提醒你一次，”张真人看着眼前一袭白衣的小安，郑重道：“施法的过程中，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切记，自己是心甘情愿献出魂魄，千万不可有一丝勉强，否则，不仅救不了柳少爷，还会把你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小安点头道：“放心吧，张真人！您说的话，小安都记住了！”
空出来的厅堂里已经摆设好祭坛，小安垫着脚跨进用黄符围好的圆圈里，躺在柳子桓的身侧。
张真人舞着一把桃木剑，在圈外绕着俩人开始做法。
门窗紧闭的厅堂里忽然刮起了一阵风，烛光摇曳，黄符乱飞。
小安不知道即将发生些什么，她害怕了。不过，转念间她想起了张真人叮嘱的话。
她侧过头，注视着柳子桓安逸的脸庞。
他就像睡着了，不过脸色稍显苍白，呼吸有些微弱罢了。
“好想就这样一直看着你，看到满头白发，看到天荒地老。”想着想着，小安放松了下来。
她觉得身体在慢慢变轻，仿佛飘到了半空中。她的魂魄离开身体了吗？接下来要去往哪里？她感觉自己正被一股力量牵引着，向张真人飘去。
她看见张真人的表情从惊喜变得兴奋变得越来越狰狞。
“自愿祭献的魂魄果然纯净无比，力量强大！哈哈，快点进入我身体吧！”张真人张开了大嘴。
怎么回事？这是要吃掉我吗？小安已经无力思考。
突然，她看见自己胸口冒出一道耀眼的白光，在房梁下化成了一只巨大的手掌，朝着她迎面拍了下来。
“妖道，你修炼禁术，吸人魂魄，看本仙今天不拍死你！”
小安彻底失去意识前，觉得刚才说话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05
“小安，小安……”
小安皱了皱眉，谁在叫她？
她缓缓睁开眼睛，那张经常嘲弄她的笑脸渐渐映入眼帘。
“少爷？”
脸色依旧苍白，说话声音也很微弱，可这张熟悉的脸不是柳子桓又是谁？
见她醒来，柳子桓松了口气，无力地躺回了地上。
“还常说我被人骗，你自己才真的笨！祭献活人的魂魄来救濒死之人，这种鬼话都是用来骗老人的，你竟然也会相信！”
记忆慢慢复苏，张真人的那张嘴……小安不禁头皮发麻。
柳子桓继续道：“那个妖道不知道对我用了什么法术，这些日子你们说的话我都能听到，就是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
“少爷，我们俩个都还活着？”小安难以置信道。
“嗯，可能有仙人看我们命不该绝，救了我们吧。”
小安想起了胸口冒出的白光，那里藏着少爷送给她的黑色木梳。
“我说，夫人，你能动了吗？能起来去喊人吗？地上实在太冷了，为夫现在很虚弱，怕真要冻病了。”柳子桓握着小安的手道。
“夫人？”除了这两个字，后面柳子桓还说了些什么，小安再也没有听进去。
图片来自网络06
“终于练成了！”盘腿坐在岩石上的白衣男子缓缓吐出一口白光。
“老大，我差点以为你坐化了！”
白衣男子一把抓起旁边毛茸茸的白色小兔，指着它狠狠道：“没句好的，整天咒我死！”
“我可守着你一刻不敢离开，不吃不喝这么多天，我容易嘛？”小兔子鼓着嘴。
“好了，好了，知道你有良心，现在就给你找萝卜去！”白衣男子抱起兔子跳下岩石，“都怪那个臭小子，把我送他的灵符给了那个小丫头！早点让我把恩报了，我也不至于白白耽误了这么多天！果然人情债不能欠啊！无债一身轻，大功就练成了！用不了多久，也许我就能功德圆满，位列仙班啦！”
“老大，你太啰嗦了，能不能走得快点？我真的好饿！”
“行行行，我用跑的，好吗？对了，我忘记已经可以腾云了……”
“老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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