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涯草
最后我终于明白:父亲的爱是一重默默无闻的关怀与严厉,而母亲的爱更多的却是理解与包容——
1992年秋。正在长身体的我,不知道什么原因,原本黑黢黢的脸又一次失去了往日的红润之色,浑身像被抽了筋一样没有力气。学是不会上好了,成绩更不会名列前茅……每天晚上,躺在漆黑的后屋,夜夜噩梦,担心会这样死去,因为皮肤已经干燥得不成样子了。
父母亲起先并没有在意我的这些异常变化,在他们眼里我是家里的“贪吃虫”,自然不会想到“虫”也有病的时候。所以他们就依旧各自忙碌,直到后来巷道里的乡亲们议论纷纷,父亲才在某日抽空带我去看病。
从村子到那所职工医院大约十多里的路程,当时哪有什么公交车呀。想坐车也必须要步行到村子南一公里处的310国道上,而且还得乘坐省际班车。路费不过也就一两块钱的样子,可那时的钱多珍贵啊,父亲在电厂做修缮工,每天也就8块钱的工资。钱是父亲和母亲用血汗换来的,怎么能轻易花在他处?

父亲并不魁悟的身躯匆匆地走在前面,我便迈步着酸软的双腿跟着。
秋天的荒凉在我的视野里暴露无遗——
枯黄的树叶铺了厚厚的一层,阡陌上零星的野草在风中瑟瑟发抖,干枯的柿子树也在秋风中低吟,枝头仅剩的几个刚刚泛红的柿子,终究也未逃脱饥饿的鸟雀们的叼啄。贫瘠的山坡地里,有油菜根直挺挺地站立,还有红薯被挖走时留下的痕迹,偶尔也会有野兔跑过空旷的田野,蜥蜴在枯草丛走动的声响时不时让我心生畏惧……
抬头看着父亲的斑斑白发,看着那被白露浸湿的裤腿,看着那日见消瘦的身躯,我恨不得就在此刻夭折而亡,结束这份亲情,好让一家人过得宽松些。然而父亲多少次催促的话语,一次次击碎了我颓废的“愿望”。我知道他爱我,他在急切地想挽救他的儿子——第二个苦命的孩子。
远处的秦岭山脉连绵不断,只有光秃秃的山,不见多少生机。山脚下的铁路上疾驰而过的绿皮火车,似乎预示着远方多彩的世界。很担心这次再把家庭带入绝境,可看到父亲坚毅的步伐,咬咬牙还是艰难地跟着……
当我们好不容易赶到医院的时候,竟被告知因为适逢周末所有的医生都休假了。坐在医院寂静的走廊里的我欲哭无泪,此时父亲却又作出一个惊人的决定:走回去。
就这样,我和伟大的父亲为一家人省下了,在当时可以维持全家人将近一星期伙食的贰拾块钱,只是一回到家,我便卧床不起了。

为这事母亲没少数落父亲,第二次是她领我坐车去的。医生检查后,只说是长期营养不良引起的贫血,不用抓药,叮嘱我不要担心,回去多吃些水果和富含维生素C的蔬菜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当母亲长出了一口气,拿回病历的那一刻,我终于看到了她沧桑的脸上那久违的、开心的笑容。虽然归来我们娘俩儿仍是步行,可吃了她买的大苹果后,我一路感觉神清气爽,哪里还会在乎回家的路途有多漫长?
(2006年10月24日凌晨1:10)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