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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年纪渐长,好像记忆会随之压缩,以前觉得好似没有办法能够过去的日子,也都一一过去,遇到的困难,也都被逐个化解。
现在回想起来,在印度的五个月旅行,只不过是人生之中极短的一段时光罢了。我十分珍惜,毕竟,这段极短的时光,让我从一个不可一世的青年,变成了一个明白事理,能够理解现在生活,并从多元化角度来思考问题的成熟的人。
加尔各答。
天蒙蒙亮,东方天地相接的地方出现了一些红晕。鸟儿们纷纷起飞,叽叽喳喳地开始觅食;路灯们刚刚闭上眼,开始一天的休息;马路上空无一人,偶尔有一辆当地产的 TATA 牌轿车驶过,从干旱的地面带起一片尘土。
虽是个晴天,但是严重的雾霾让这座印度东部的城市显得有些落魄,甚至在机场区也不例外。
一名穿着反光服的中年印度人睡眼朦胧,驾驶着摆渡车在内塔吉·苏巴斯·钱德拉·鲍斯国际机场跑到上的浓雾中飞驰,挡风玻璃外的能见度不足五十米。可能由于是时间太早,这座国际机场内停放的飞机并不多,但这并不影响接下来的事情发生。
这名驾驶员打了一个哈欠,却完全没有发现一架飞机正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而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摆渡车的顶棚和飞机的螺旋桨引擎后部亲密接触,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嵌了进去。
就在此时,一架从吉隆坡飞来的亚航波音737飞机降落正在跑道上滑行,第二十四排座位上的中国男子正好看到了这一幕,让他对印度产生了非同寻常的第一印象。
汽车撞飞机,这种事情应该也只有在印度能看见了吧。黑眼睛的男子想着,也给印度贴上了第一个标签,神奇。
“真是个神奇的国度。”他一边小声念叨着,一边等待着飞机停止滑行,毕竟,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旅行,是第一次真正属于自己的假期,是让身边其他人都觉得羡慕的 Gap Year。
不论如何,这位坐在靠窗座位的中国男子,将在这个神奇的国度里独自旅行三个月,之后还会将足迹遍布斯里兰卡、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和越南。在他的计划里,这是一次将改变他生命历程的旅行,他将踩着那双在淘宝购物节上买的骆驼牌低帮登山鞋,在这趟行程中遇见许许多多来自不同国家、拥有不同性格的人们,与他们交朋友,或让她成为亲人。当然,一切都只是计划,而计划是永远赶不上变化的。
当飞机停稳,整个机舱里的黑皮肤印度人争先恐后的站起身,又争抢着从座位上方的行李舱内拿出行李的时候,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变了。弥漫在密闭空间的,混合着咖喱、汗味和脚臭味的酸爽气味让他觉得有些晕眩,刚刚从耳膜受挫中恢复过来的小眼睛中国男人感觉有些不适,好像有某些东西翻江倒海的准备从胃里涌出,却又被他活生生的卡在喉咙管里,作为对于这个文明古国的礼貌。
“这趟旅程并不会简单。”几分钟后,当整个机舱内只剩下他独自一人坐在座位上,皮肤蜡黄黝黑的空姐走过来,用憋足的英文请他离开的时候,他脑袋里回荡着这句话,然后站起身,托起行
李箱中自己的背包,将它坠在肩上。
在送给印度空姐一个微笑之后,他大步流星向前,独自一人去迎接挑战。
太阳炙烤着大地,长期缺乏雨水的土地龟裂。一辆车身上有几个大坑的黄色出租车驶过,水泥路面上尘土飞扬。两辆破旧到只剩下骨架和铁皮的公交车停在路旁,几名工人正在修理;破败到难以置信的房屋里仍住着人,东倒西歪的斜在街道两旁。
如果不是亲自来到加尔各答,这个背着六十升背包的中国面孔,一定不会相信印度的第四大城市居然是这样。在他看来,“大城市”应该如北京上海广州深圳般有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干净宽敞的街道,以及上面高速奔跑的汽车。
可是这里一样也没有。
他乘坐着那辆刚刚修好的,感觉已经报废的公交车到达市中心时,却越发不能理解这个文明古国。建在路边的卫生间,仅仅是一道墙与一条水槽的结合体,有的甚至连水槽都没有。男人们走上去,背对着喧闹的街道撒尿。那些没有被水冲走的尿液被太阳晒干,味道随风飘散,让整个市中心好像都笼罩在一股尿骚味之中。
街道上肆意穿梭的,除了发出突突声的三轮车、看上去蹭蹭发亮的小轿车,还有好像无时无刻不在行车道上踏着步子的人、随时可能窜出来的马车,以及慵懒地甩着尾巴的牛。
“我想回家。”这是他下了车之后的第一个念头,事实上,这个念头在他走出机场的那一刻就已经萌生,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他心里越长越大,活像一个气球,在加尔各答的市中心爆炸。堂堂一个英国毕业的研究生居然要在这样的地方旅行半年,半年!这里的床上一定爬满了蟑螂,这里的的食物一定脏的要命,这里的人一定都不洗澡!
可是回去了算什么呢?除了一个刚刚开始就结束的 Gap Year 之外,我什么都得不到。如果这都坚持不下来,我还能做成什么事情呢?这里也是一个社会,这里有这里的社会规则,既然有着和么多人都在这个规则里生存、生活,为什么我做不到呢?尊重它,学习它,然后遵守它,适应它,这就是解决之道,也是优秀的人的成长道路。
他感觉眼眶有点湿湿的,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独自一人,离开优越的成长环境,来到一个语言不通,社会习惯、宗教信仰完全不相同的国家。这让他打退堂鼓,也让他鼓起勇气去迎接挑战。
也让他明白了,生命,就是一个遇到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过程,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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