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鹏失踪了,没有人找得到他,那只孤傲的鹏鸟。
“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
“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他有孤傲的资本,扶摇九天,无人能与之并肩翱翔。
而她只是一只小雀,与鹏相识日久,鹏总在休憩时与她相伴。听鹏讲多了天地之大,山河之广,宇宙之奇,她神往已久。
亦对告知她这些的鹏倾慕眷恋。
可惜的是,她近乎不能飞。
不是真的不能,只是尚且不能与一般鹰鹫相比,又怎能与鹏相提并论?也许就算她一刻也不停息的飞过自己的一辈子,也尚不及鹏轻轻扇一下翅膀的距离。
“没关系,你的背那么宽阔,我可以坐在上面啊,我这么小这么轻,不会影响到你的”,一开始,她常这么说,只不过,第一次说的时候兴高采烈,最后一次却是说的小心翼翼。她觉得,鹏每日休憩时都来看她,必是喜欢与她在一处的,可是每次提到与他共同翱翔的愿望,鹏却总是淡淡一笑便转了话题。久而久之,她犹豫了,迟疑了,摇摆了。
这种感觉很煎熬,而鹏却依旧每天来寻她,待她与往日并无不同。
小雀其实很想躲起来,再也不见鹏,但那份眷恋,却总在最后一刻让她等在原地。她以为,也许这一辈子都要这么等在原地的过了,直到突然有一天,鹏再也不来找她。
直到她遇到那只隼。
隼是有一天突然来到这片林子的,刚落下时满身的风尘仆仆,只一双眼明亮锐利。隼说他想以己身丈量这片广袤天地,长途跋涉了许久才到了这里,他很累了,想在这里稍作停留,修生养息。
小雀好奇地看着这只羽毛狼狈的大鸟,指给他远处泉水的方向。
不一会,隼湿淋淋的回来了,抖落水珠,边梳理羽毛边与小雀闲聊。隼很健谈,小雀没一会就跟他聊到了鹏。
“你不该这样拖延”,隼听完,仰头看天想了想,对小雀这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和生命,即便你倾慕眷恋于他,却不该为他等待而耽误了自己的生命。”
小雀的迟疑和矛盾又冒了头,“可那又怎样呢,我是很想与他相伴翱翔的,只是......也许他不愿意吧”
隼看了看小雀的神色,顿了顿,未再言语。
到傍晚时,鹏如期而至。
看到隼,鹏有些惊讶,点点头,便与小雀谈笑,也间或与隼聊上一两句,有些欣喜于他的所见广博,虽不及自己,兴之所至,却也聊的投机尽兴。
也许是还没从午时的迟疑中走出来,小雀显得心不在焉,兴致缺缺。
鹏察觉了,问小雀怎么了,小雀摇头,推说无事。
倒是隼,看到小雀眼中的胆怯和退缩,皱皱眉,转头与鹏低语几句。不知说了什么,鹏半晌没言语,不一会,却“呼”的一声,腾云直上。
小雀眼中黯然,隼却趁鹏刚升空之际,负起小雀直追入云层。奋力追赶,几乎力竭之时,方才赶上了放慢速度等他们的鹏。
隼把小雀放在鹏背上,自己也落了上去。“并不费力不是么”,鹏没有回答,只是突然加速,继续前行,直至南冥。
这里是鹏的家。
隼惊异于这里的奇景,耸入云端的皑皑雪山之巅,星空银河举手可触,辽阔静谧之极隼平生仅见。
小雀一直沉默的跟在他们身后,听到隼问鹏:“你想要的不过是自在翱翔,遍访天地,可世界之大,美景之多,一人难免孤独,为何不愿两人相伴?”
小雀不会忘记鹏那天说的话,他直视隼,眼中桀骜呼之欲出。
“一个人才是自由,两个人不过是负累。”
再记不得他们还说了什么,也记不得自己怎么回来的,小雀只知道,自那之后,鹏再没有出现。
鹏失踪了。
小雀又过回了平淡宁静的日子。
到这里,闹钟突然响起,梦就此被打断,匆匆回忆一遍,已有多处模糊不清。
梦本来便是飘渺无稽之谈,可直至起身,也还记得那句“一个人才是自由,两个人,只是负累。”
这些年,大家都过惯了一个人。
从最开始的忘记带伞突遇雨天就会湿淋淋的回去,到现在永远记得在包里备一把伞,无论晴雨无论冬夏。
从最开始的一个人拖着死沉的箱子从车站出来还会顿生凄凉感,到现在可以淡然无感的直接去打车回校,就算有时人太多要等很久很久,就算有时停车场根本没有车非得拖着箱子到大马路上拦车。
从最开始的不适应一个人学习,没有人组团没有人盯着就会一直处于浪费时间的放空状态;到现在可以一个人起大早去图书馆占座准备即将到来的雅思考试,抓紧到中午没时间出来吃饭就只带一个巧克力派一杯酸奶解决问题。后来考完试后的一段时间看到巧克力派就想吐。
从最开始的一个人在外面住的时候晚上睡觉都不敢关灯,睡前要检查好几遍门窗最终还是很怂的找了同学来陪;到现在一个人住一个月还觉得很舒服,可以让自己的生活很规律,早睡早起每顿饭都认真吃。
记得有次在微博上看到有大三的姑娘说“终于敢一个人吃饭了”,不禁摇头笑了。
佛经上说,人在世间,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当行至趣,苦乐之地,身自当之,无有代者。
又是一个冬天,教五门前的草坪却永远不会变得枯黄。一如既往的绿草如茵。
让一旁道边由绿转金、又将金色的叶铺了满地、如今早已是直指天空的干枯枝桠的银杏和梧桐情何以堪。却也很久没有去闲晃过----连绵了很久的阴雨天气,一丝一毫阳光也无,只有冷空气扑面而来,走在室外,本身就是一种锻炼意志的事情。
几周前的下午,在去实验室的路上看到一对情侣,穿着中长裙子牛仔外套大框眼镜的女生直直站着,男生把斜背的包甩到身后蹲下来为她系鞋带。
已经走过了几步,却还是忍不住再次回头看----男生系的仔细,一点一点绕出一个蝴蝶结。
再转身回来的时候,已经暖暖的笑意满脸。
却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看到这样的小情节,这样的小美好在心里晕开了一大片的快乐。
虽然佛说,人于浮世,独来独往,独生独死,苦乐自当,无有代者。可终究与人相伴相携,风景共赏,苦乐同担,才不枉一世茫茫。
于此间想到,自己曾与J姐和小W谈及人生大事,我说我的愿望是26岁结束单身,在家人朋友的祝福中把一个人玩的生活变成两个人一起玩的生活,四年之后而立,生一个宝宝,再把两个人玩扩增到三个人玩。
J姐和小W都笑我痴,说26岁都还没玩够呢,谁愿意找个人管多一道束缚,即便我愿意别人也不会愿意。
可私心里还是同隼一样的认知----一个人玩难免“烟花散尽满地疮痍”,与人结伴最能避免最后的狼狈;“对影成三人”固然诗意,却也落寞,“与君共剪西窗烛”才是人生乐事不是?
于我看来,玩是一辈子的事,人生有多长,享乐便有多久。为此,父亲也曾说我长不大就知道玩,我未曾反驳。可人生在世不过数十载,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要认真在意认真纠结,刻意而严肃的去追逐些什么,终是疲惫不堪,沦于浪费。不若对人对事不要太过纠缠不愿放手,把生活当做无数场不论胜负输赢的游戏,与人相携,认真玩闹一场。
要知道,心无无明,行走坐卧皆自在,岂不快哉。
既然人的一生不过数场游戏,那青春里无人同行,寂寞到像山谷里独自盛开的花朵,无人欣赏,只能在败落后自怨自艾;老去后又无人相携,日子变得比山峰上的雪线还要漫长,想想便觉凄凉。
“人不能在一整个青春的时间里悼念青春,再用一整个老去的时光惧怕老去。“
希望梦里那只鹏鸟,能回来找到他的小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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