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年夏天去云南,似乎专门是去赶雨的。每天不停地坐着车,从一个雨淅淅的景点,赶往另一个雨淅淅的景点。在经过一整天的车旅颠簸后,当两只脚踏在湿漉漉的丽江古镇口时,已是将近晚上七点了。经过与一批批不断到来的旅友们见缝插针的争抢后,终于赶在天黑前,在古镇的标志前留了影。不过那标志性的水车到底是什么样子,我还是后来在照片上才看清楚的。
打着伞,我们走进了四方街。摩肩接踵的雨伞和蒙蒙的雨幕,遮掩了街道,抬眼望去,伞的河流,密密地流淌在这个以水闻名的古街上。还没看清四周景象,有人就提议去听宣科的纳西古乐。我很孤陋寡闻,来前,只知道丽江是个拥有据说现今唯一活着的象形文字——东巴文的有趣的纳西族古镇,对于古乐、宣科我一概不知,但我还是非常积极地响应了。
因为去得晚了,坐票没有了。我们拿着无座号的票,四处寻找合适的位置。最终在二楼的最后一排,其实也就是靠墙根摆放的一排椅子上坐了下了。还没看清台上的情况,演出就在乱哄哄的吵杂声中开始了。因为离得太远,也看不清台上人的脸面,旁边的大人和孩子又一直不停地说笑打闹,不停地在我面前晃动着他们的身影。演了大概十多分钟后,一个女声突然从台上冲出,尖高,原始,“忽”地一下狠狠地撞在我的心上。随着她的声音婉转高低,我的泪也在脸上蜿蜒而下。我并不悲伤,也不是喜悦,像是感动,又不是感动,只是流泪,流泪。我听不懂唱的是什么,但我恍惚间似乎懂得那个乐调。时至今日,我仍然为当年的感受困惑,也许是那不加雕饰的声音,叩击到了我灵魂深处的某种记忆——那种千百年来凝聚起来,通过血脉传递到我身上的那种永久的图腾记忆。朋友说得对,那种音乐不是用来娱乐的,是要用心去感受的。
回来后,我翻了一些关古乐的资料,也关注了后来有关宣科和古乐的是是非非,但不管别人怎样去评说宣科和古乐,我从心底里是感激宣科先生的,也是从心底里崇拜那样的旋律的。
再次走在四方街上,漆黑的天上已不再有雨,两旁的店子纷纷截住了我的同伴,剩下我一人独自信步走着,看着这古老小街里装盛着的现代、洋派的灯红酒绿,我的内心充满欢喜,我喜欢这种掩盖在平和下的激情。四方街已从一个清丽的少女变成了一个半掩脸庞、抛着媚眼的少妇。

经过了一连串的酒吧和饭馆后,那一边要清静得多。我开始没话找话地跟每一个我感兴趣的店主聊天,不在乎他们是否热情地搭理我。毫不吝啬地夸赞着他们自己制作的商品,就像欣赏他们的孩子。我很自然地做着这些我平时不可能做的事情,平静而悠然。小街宁静的空气,就匍匐在这攒动的人头上空,只要愿意,每个人都可以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享受着宁静的快意。古屋和脚下的石板路,放慢了时间的节奏,我和人们一起,从容地在这个古镇里品尝着现代和历史的混合滋味。
对四方街的最后一个记忆,是关于那个披肩,黑底红花,粗麻线,带流苏。一美女裹着,从我身边走过时,我对它一见钟情。问清了店家所在的方位,约了女友一同找去。一路走过,两旁的店铺都已纷纷在上门板准备打烊,急得我心里猫抓似的,生怕买不到那个披肩了。赶到那个位置时,店铺已全都关门了,我们扒在门缝上,一家家的找。终于看见了那个披肩,顿时激动地像见到了久违的亲人。我们拍打着门板,唤老板。浙江口音的老板却并不给我们开门,一再让我们明天再来。“可我们明天一早就得离开这儿了,我们买了马上就走。”我们一再央求着。终于,老板从门缝里往外看了一会儿,给我们打开了门。我们一进去,他马上就把门给关上了。“我们这条街偏僻,治安不好,最近有几家半夜被抢了,所以刚才不敢给你们开门。”这让我很惊讶,没有想到这个曾经真正夜不闭户的小镇,也已是民风不古了。
回到家后,那条披肩我再也没有拿出来披过。离开了那环境和心境,那披肩就显得不合时宜了。但我还是偶尔会把它拿出来裹在身上,站在镜前,回想着那天晚上非要买到它时的那种不可思议的执著,以及和这个披肩裹在一起的那个与我不一样的丽江街头的我。
只用了五个钟头,丽江就深深地诱惑住了我。虽然她已有些做作了,但那砌在每块砖瓦和条石间的沧桑,那飘荡在图画般神秘文字间的美酒咖啡的氤氲香气,使她依然丰满而风姿绰约。
丽江,让我依然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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