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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
我挥舞着驳壳枪对身边疾行的战士低吼。枪身在月色反照中泛出刺眼的青色。
为了迷惑“扫荡”的日军主力，部队离开驻扎的大槐庄向西部山区转移，中途，接到营部命令，让我连迅速返回大槐庄，接应被日军偷袭的大槐庄留守部队。其实，留守的只有一个班，由营教导员肖雨带领，处理部队紧急转移后事宜。
营长面色铁青对我说：“肖雨同志是上级派来的，你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他给我带回来……”说完，手掌重重按在我的肩上。听说，教导员是大学生，哥哥是我军一位骁勇的将军。
六十多里山路，翻山越水一路急行军，终于赶回大槐庄。在村外树林里，部队隐蔽起来，做好了战斗准备。
村庄死寂，笼罩在黑暗之中。观察片刻，我突然预感不妙，一挥枪，战士们便迂回过去。
村口一片狼藉，横七竖八躺着尸体，仔细查看，有戴着钢盔的日军，也有我们的战士，还有扭在一起的。
来晚了。我咒骂一声，让战士们打扫战场。自己挨个翻弄尸体。
“报告连长，教导员他……”
一个战士跑过来，手指村头一侧一段断墙。我的脑门“嗖地”冒出一股凉气，转身跑了过去。
一具尸体伏在低矮的土墙上，身上的衣裳被子弹打花，破布条随夜风摆动，破碎的近视镜掉落地上，一只手臂低垂，手枪还挂在指头，另一只手臂却越过土墙，两根手指笔直指向前方。
清理遗物时发现，教导员身上少了那只文件挎包，周围也没有。我灵机一动，沿着他手指的方向寻找，也没有任何发现。我们只好掩埋了战友的尸体，继续追赶部队。但那奇怪的手指始终浮现在我的脑海。
半个月后，部队击溃扫荡日军返回大槐庄。
我常常坐在那段墙上，为没有完成营救教导员任务懊丧，偶尔也会模仿他的姿势趴在矮墙上看着前方，指尖有时指向月亮，有时指向太阳。我总觉得，他似乎要告诉我什么。
一天午后，我坐在断墙上许久，看着太阳慢慢落在远处的山峦上，被山峦挤压的阳光照向我，格外耀眼。教导员带领战士们突围，也正是在这个迫近黄昏之时。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我再一次重复那个动作，在矮墙上伏下身子。
沿着手指的方向望去，视线正处于两棵槐树的树冠之间，树叶交叠处有一条狭窄的缝隙，一缕强烈的阳光穿越而过，射向我的身后，落在墙角一个废弃的旧石磨上。
我围着旧石磨转了一遭，蹲身把手臂探到石磨下，扒开一层树叶后，触到一样东西，慢慢拽出来，一个半旧的牛皮挎包出现在眼前。
挎包里，装着几份重要的上级文件，还有教导员写给哥哥的一封未完成的信。
之后，我常常来到土墙边，一次次伏下，用那个姿势，指向那缕阳光。
又一次战斗中，一颗子弹穿过了我的胸膛，在一片树林里。仰面倒下后，我也伸出手，指着树叶间跳跃的一缕阳光，慢慢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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