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风·邶风·燕燕(国亡淑何存)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燕燕于飞,下上其音。之子于归,远送于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
仲氏任只,其心塞渊。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勖寡人。
诗经的字,细究都有其深厚的文化渊源,溢盈着诗语与文化的意趣。燕燕这二字就是是这样。燕是一种春鸟,嫁人为“归”,女以有“家”, 这是当时的传统。所以这生育之家,对于新燕长大后,春去飞走,多好的旧巢都不是自已的家,新巢才是家。《道德经》里的“虽有荣观,燕处超然”就是这小时侯生长的旧巢,成大就不顾及之意,这里的第一个燕字就是这意的引伸,第二个燕是指春天长大的小鸟。燕燕,就有了远嫁而不能顾管养育之家的意趣,这是文化,也现实的无奈,因为远嫁。理解这二字就知道“燕燕”兴之所起。差池就是不规则的长椭圆水池的形状,意指羽翼还未丰满的小鸟,兴起了远嫁的二女儿,还是未成年的小姑娘,不是亡国之民,谁舍把未成年的女儿,孤苦远嫁到荒蛮而终身难以相见呢? 之子于归,远送于野。市镇外为郊,郊外为野,野外为荒。送女儿出嫁,送到了野,那是远嫁入荒了,这就是无常之举措了,古人嫁女,平民之家是靠媒人,但是嫁女都不会太远,太远父母是不会让嫁的,这是民俗。七里之内,不出五乡。古人是宗族制,有九族。所以嫁离家近的人家,九族之人能相互走动,节庆互相祝贺,平时帮衬。嫁近可享天伦之乐。嫁远难再见,所以不远嫁是常情。如同现在社会,让女儿嫁到国外去,父母却在国内,也是非常少有的。所以诗中的远嫁,对西周那个时代的百姓家庭,是一件悲伤的事,一定有苦衷。放在邶风之中,就是亡国之人,不嫁异族。宁可远归他乡,入蛮荒,终身难再见,远亲人父母。也下是这样,才能理解此诗“瞻望弗及、泣涕如雨、伫立以泣、实劳我心”这背后的那一份伤怀与凄凉。生而离别兮,骨肉分离,生难再见兮,我独南行。这也正是《击鼓》诗句中,留在邶地的男性亲人,在淇水沦陷,再一次国破家亡时“我独南行”的原由。那背后,家再次无家,亲人离散。活下了的人,孤苦南行而望。那蛮荒南方,还有着远嫁的女儿或姐妹,还有生念希望 ,还有独行的牵盼。
作为亡国之民生活在邶地殷馀民,不可能嫁给周人,也不愿让女儿生活在高压之下的亡国之地。此时正是殷商亡国后,邶地之遗民,被三监而续存。南方遗民是旧封之地,深受殷商文化的熏陶、恩泽,虽诚服于周,普通百姓、贵族都心怀王朝旧恩,接纳了逃难到这的殷商难民。诗中“远嫁于南”,正是邶地殷馀民,深知地远荒蛮,周朝新立,对南方少数民族地区,长臂无力管理,而南人感恩念怀旧朝,礼俗相通而无隔,故邶地殷人通婚于旧王朝南地的蛮族,互慰曲衷,也不让女儿留在三监之地的故土。西周南方在汉水以南,山高路远,蛮荒之地。嫁女后,就很难再回娘家,此一别,余生难见。这情亲的割裂,这亡国之哀,二情交相而碾,情深而悲,不绝于梦。才有“瞻望弗及,泣涕如雨”的情怀里所包裹的殷商亡国之哀。诗前三节,是递进的,这悲哀也层层渲染,情深入骨。
这首的“远嫁于南”与《击鼓》的“我独南行”,这背后的情感原由正是亡国后,许多殷馀民向南方逃难,远远离开周朝的管辖。当这只是猜想,没有佐证,没有历史记录,靠诗文推论。但随着生物遗传学的进步,得益于遗传学以及分子生物学的发展,使得人们可以根据线粒体DNA技术来判断族群的起源以及后裔的地理分布。巧合的事出现了,商朝后裔的分布根据线粒体DNA结果揭秘。根据研究报告给出的结果,殷墟人骨基因序列单倍型D中有一个编号NO.4的,在现代汉族和部分少数民族中都发现了共享,但地理分布却很有意思,北少南多,在日本也居然大量分布。商朝的统治区域主要在北方,但商朝灭亡后,早期后裔的基因却并未在原商朝核心区域体现,反倒是跑到了远离王畿的南方以及日本。看来殷商馀民远遁于南,还飘洋过海了。这也算是猜想的一个小小佐证吧。让我们更能体会“远嫁于南”那背后的悲怆,亡国奴寄人篱下,身如浮萍,亲人终身难见的惨然境遇。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燕燕于飞,下上其音。之子于归,远送于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
小燕子要飞离旧巢了,那还没长丰满的羽翼呀!小女儿你未成年却要出嫁了,远远的嫁出去,家人送到了野外,直到看不见你的身影,泪流如雨。
小燕子要飞离旧巢了,不舍的来回飞掠,小女儿你要出嫁了,远远的嫁到蛮荒之地,家人扶持着送别,直到看不见你的身影,还空空的站立在旷野哭泣。
小燕子要飞离旧巢了,不舍的上下飞绕着哀鸣,小女儿你要出嫁了,远远的嫁到蛮荒之地,家人把你嫁往殷商旧封地遥远的南方,可以让你远离这亡国之地,这高压的凄凉生活。直到看不见你的身影,亲人都不在身边,实在让人担忧而放心不下呀!
上下其音,不绝于梦,家国破残,何以为凭?亡国之民,国破家裂,如何在这风雨飘摇的尘世安身立命?
仲氏任只,其心塞渊。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勖寡人。
“仲氏任只,其心塞渊”的意味就余音袅袅!任只就是只能,无力自主,无法选择,要远离旧巢,割舍亲情,难以再见,嫁去那陌生,遥远的蛮荒之地,未成年的小女儿呀,只能悲伤的听从亡国命运之下远嫁的安排,其心呀,堵得慌,却又空荡荡。这正是亡国之哀,无奈之叹,让人落泪,情悲而不怨,虽为民风,实为雅叹。“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初嫁过去,要执一而终,一直温柔贤惠,行为淑静,慎重言行,保护好自已。这是背境离乡的远嫁,可能一生难回旧巢,家人无依,亲戚无靠,故亲人悲伤交集,担忧却无以言表,只能是让女儿以淑惠存身护已,以德、以慎在遥远蛮荒夫家安身处事,以护无依无靠的自身周全。其苦其忧在亡国的时代背景之下,在长辈的循循叮咛之下显得那么沧桑,苦涩。“先君之思,以勖寡人。” 殷商的先哲呀,国亡家散,您们善训的教诲,支撑着,劝勉着孤寡远嫁未成年小女儿,孤独的面对未来茫然的生活。
亲人无奈远嫁了小女儿,国虽亡,但先哲的教诲却保留了下来,支撑,劝勉着无助,孤寡的个体命运。亡国之下,何以为家,何以安身,是凭依着先哲的教诲呀,中华文化传统中最重要的精神就是“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国家与民族的灾难面前,普普通通的黎民百姓,就是依凭故国圣哲的教诲而安身立命,而呵护风雨之中的萍末之身。
差池其羽,上下其音,先君之思,家国残梦。 拭泪涕痕,其心塞渊,萍末之流,淑慎存身。
“远送于南”正是殷商亡国后,邶地之遗民,被三监而续存,南方遗民是大商旧封之地,深受殷商文化的熏陶,恩泽,普通百姓、贵族都心怀旧恩,感念殷商。诗中“远嫁于南”,正是邶地殷馀民不愿嫁女于周人,不愿让子女身处亡国之地,不愿生活在高压之下,而深知南人感恩念怀,礼俗相通而无隔,故通婚于南方旧殷封地之馀民。互慰曲衷。西周南方在汉水以南,山高路远为蛮荒服地,嫁女后,就很难再回娘家,此一别,余生难见。这情亲的割裂,这亡国之悲,二情交相而碾,情深而悲,不绝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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