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兰一身债,落梅原先是不知道的,但是安兰五年前离婚后,找到落梅,落梅知道了。
安兰是独生子女,原本可以不用远嫁四川达州。她从小在陶瓷厂里,小时候屁颠屁颠的跟着阿飞,把阿飞当偶像,特别是阿飞参军后,那军人的英姿,迷了她的魂勾了她的魄。单相思导致她整个高中,都是迷迷糊糊过来的。她喜欢阿飞,可是阿飞喜欢落梅,还写了信给落梅。而落梅不知道这个情况,不懂珍惜阿飞的感情,当笑话一样说出来跟她分享,落梅不知道当自己在笑的时候,有个人的心在滴血。
女孩的心很细腻,一点灰尘落上面,轻轻一吹也会出血。安兰没有倒追阿飞的勇气,尽管她和落梅跟邱菊被称陶瓷厂下一代的“三艳”。可是,人家阿飞对你不来电,是绝缘体,而且又写了信给落梅了,表明心有所属。安兰就更没勇气了。
阿飞复员后,进了钱塘乡政府,给乡里的书记当司机。乡里的书记见阿飞父母是工人,家境比农民子弟好,就介绍在同安镇政府上班的小姨子王娟给阿飞。王娟当时还没发胖,花枝招展,是同安镇上的一枝花。
刚参加工作的阿飞还不懂行情,见到乡里的书记、镇长前呼后拥,坐在主席台上呱呱呱地训话,就以为是天大的官了。他和父母都觉得娶到书记的小姨子是份荣耀,能攀上书记这个高枝,就同意了。王娟那时也是参加工作一两年,很多事也不懂,觉得姐夫肯定是为她好的,见阿飞是兵哥哥转业,人帅、有安全感就嫁了。
可怜的安兰那时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一心指望能等到嫁给阿飞,最后发现,没有缝隙让她有所作为。只好嫁了个同厂工作的四川达州的工友吴科学。然后两人共同努力,省吃俭用,用所有积蓄回到四川达州,开了家KTV。五年下来,赚了五十万,胃也伤得差不多了。
为了把事业做大,安兰和吴科学就盘出去原来的KTV,到了稍偏一点的一个小区租了四层楼,搞了更高大上的KTV,前后花了一百万元。
歌厅搞起来后,刚开始生意还行,但是那个小区住着好几个退休的厅级干部,他们嫌KTV太吵,影响他们正常作息,投诉到市政局和市环保局,要求音响不能超过多少分贝,营业不能超过夜里十二点,否则就打电话投诉,要求政府部门来处罚。其他住户倒也可以搞定,安兰和吴科学用糖衣炮弹,搞定了普通业主,但是那几个厅级退休干部,她夫妻俩怎么也没法要求他们谅解。
你敢继续超分贝超时营业,那几个退休的厅级干部就敢举报。普通群众举报,政府部门尚且不敢不处理,况且那几个厅官,人家可是当地曾经的大员,退休后余威还在,政府部门接到举报后更不敢不处理。
如此一来,新先顾客觉得在安兰这儿唱歌,约束限制太多,难以开怀,还容易扫兴,而且又不在市中心,渐渐地,安兰KTV的生意就变得要死不活。最后,实在支撑不下去,安兰只好将KTV以二十万的低价转让出去。
这一笔,安兰夫妇就亏大了。他们有些钱是向银行贷的。两人不做KTV后,无心做工,就一天打麻将,也不想继续开歌厅了,做娱乐场所的生意,最怕熟人来了要陪喝酒,为了生意,他俩曾经两次喝到胃出血。
无心工作的生活,没有可以为继的收入来源,日子过起来就很空虚,加上银行每月要还贷,儿子的各种开支也只增不减,夫妻俩就很烦躁,人烦躁后,打麻将就输,输了就见不得孩子不听话,不听话就打骂孩子,吴科学打儿子多了,或安兰打儿子多了,对方都有意见。孩子就被夹在中间,做出气筒,当沙袋。夫妻于是就吵架不断,争吵升级后,这日子过不下去了,过不下去就不过了。
离婚后,安兰只要了五千元。其余的那点钱,她留给了吴科学还银行贷款和作儿子抚养费。儿子归吴科学抚养。安兰负责分担十万元的银行贷款后,只身回到了鼎盛县,像飞倦的鸟儿回到巢穴里。父母是不会嫌弃孩子的。到这份上,安兰的父母只好安慰她,让她静静心后再出去找找工作,找找对象呗。
在家里疗伤了三个月后,安兰到彩贝市里找到了落梅,叫落梅介绍工作。落梅才知道安兰活得如此落魄。
落梅那时候正跟小鲜肉小谢谈得水深火热,小谢说他负责帮安兰找工作。他找来了个以前在东莞做过夜总会的竹子,说竹子现在是香港户口了,在广东人脉广,随便找得到工作。安兰就跟竹子去了广东,竹子就推介安兰进了广州的一家洗浴中心,然后自己就回香港去了。
安兰以前是进工厂做流水线的活儿的,进洗浴中心她是第一次。在培训师的培训课程里,刚开始是正规培训,安兰接的单也是正规按摩。这样做了三个月后,安兰觉得工资也还可以,起码比以前在工厂收入高得多。但她发现,她跟一部分服务员比起来,收入还是差距很大。后来,培训师就开展了二期培训,培训内容涉及到人体的三角地带了。
安兰好害羞,不想继续做,犹豫中她给了竹子电话。竹子告诉她说,不强迫的,随便你做不做。其实话说回来,如果你十年前做了,现在至少也快上百万的积累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安兰想想,反正也离婚了,也没人知道。不做又能做什么呢?银行的贷款是要还的,父母老矣,以后的日子都得靠自己了。安兰流着眼泪接了单。直到贷款还得差不多,并且付够了鼎盛县陶瓷厂棚改房的房款后,安兰才如释重负地抽身出来,回到鼎盛县。她的事,也只有落梅知道一点儿。她父母、阿飞和邱菊都是不知道的。
现在安兰拉扯着落梅和邱菊进陶瓷厂了,工资虽然少,可是她的心很安然。不堪回首的过去,早已成为往事,她需要的是新生。她看到自己曾经热爱着的阿飞,现在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觉得比自己还失败,还脆弱。心里对他的那份依恋,现在也渐渐淡了,一个内心如此脆弱的男人,安兰是不敢找他的肩膀依靠的,不如靠自己。
安兰也怕,万一阿飞喝多了酒,会不会也像邱菊的老公那样,动不动就家暴。如果真是那样的性格,即使跟阿飞有了结果,结为夫妻,那也将是另一种暗无天日的生活啊。
邱菊之所以愿跟安兰一起招工进厂,一是想有个寄托,有份收入,不用看丈夫的脸色;二是进厂上班后,在家的时间少点,可以减少被打骂的次数。
安兰想,女人,有时真的好苦,有美丽容颜,未必有幸福家庭啊,比如落梅、比如邱菊,还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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