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时间,正是十点钟不多也不少。我换上了件买了很久的白衬衫,一直没舍得穿,换上昨晚烫好的西裤,穿上皮鞋后,脚趾有点顶触,无妨。我拿皮鞋膏把两边打磨的光亮后,“呵”了口气,心情阴郁的出了门。
到了楼下,我惯用肩肘推开餐吧的玻璃门,走到尽头,在我熟悉的座位拉开椅子,半依在凳上,背靠傍边的落地窗,任由下半身耸拉着。由于疫情原因,禁止堂食,基本上能进来消遣的只有我这种熟客。我要了份金枪鱼三文治,一杯美式咖啡。窗外天色阴沉,像随时倾泻而出,哗啦作响。街上人少的可怜,两旁的商铺也关了不少,只有些便利店半开着闸门。在等餐点打包过程,我随手拿出香烟端详起来,看着顶端堆积的烟草,像一团枯黄的树叶毫无生气的沉沓着,良久才把末端放在嘴里,“吧挞”。用力呛了一大口,随即观察着在灯光下约隐约现的烟砂,我看的出神,足足看了三、四分钟,随后浚把打包好的餐点放到桌上。
“心情很差?”浚是餐吧的老板,和他很熟,算起大抵认识有四年时间了。
“不太妙啊。”
“看出来了,能说说?”
我若有所思了一下“你可别笑话。”浚点了点头。“我今天要举办个葬礼。”
“举办吗,这词用的可有点奇怪。”随后向我递了根烟,表情有点疑惑。
“是的,关于电动剃须刀的葬礼。”我接过烟,看到他愕然的表情。我随即道“昨晚吧,临睡前,我正想清理下颚,就发现它不行了,充电也充不进去,话说它一直陪了我两年了,重要场合前都有它在帮忙打点。”
“仅此而已?”
我撇撇嘴“不全是,你听说过人与人的羁绊有时是靠物品维系的吧,两年前和我一起经常来就餐的女孩,记得?”浚点点头。“她从我家搬走那天,关于她的东西全部清空,就像不曾存在过一样,说起也真是绝情,连买给我霍金斯著作的《火车上的女孩》诸如此类的书籍也一并带走,结果只有这个剃须刀还在,我可真感激她没有带回去清理毛发呢。至于分开的具体原因,你要是想知道,但我也忘了,那段时间的记忆就像紧绷的弦,不知道什么时候“砰”的一声,断了。”
浚手里把玩着火机“怕也够累的。”随后指了指脑袋“你说这剃须刀在想什么哩?”
我又点了根烟,看了会烟圈,缓缓说道“帐然若失?谁知道呢,其实说思慕,倒不如说像突然知道了跟一个人往后再无交集,这样说好像有点俗套,反正我对她并没有恶意,事实确是如此。人的感情我理解不了,你也理解不了。若是像“孔雀鱼”一样交配完就离去那倒省事呢,可是只要交谈得够久就会产生这种情愫,若没有这东西人怕是很难活的下去,这么说明白?”
“明白,替我向剃须刀致辞。”
“谢谢。”我说。
随即我拿上餐点,推开玻璃门,伴着两旁尽数关闭的商铺,走出到大马路,扬了台计程车。司机倒是健谈,但我现在并无心情过多的附和,得知车上能抽烟的准确答复后,便由他一直在傍边唧唧作响。路程过半,天空也下起了小雨,九月的末端夹杂着秋意的微风伴着丝许雨点由窗边散落在面庞,似被少女的指尖轻轻触摸,多少让人想起那朦胧的情思。
良久,下了车。还是在大马路上,左边是河提,右边是杂草丛生的水泥路,沿路二百米有一处水闸,水闸傍有一条小路。我沿着小路故作庄重的行下去,左手不时敲打傍树。行至转弯处,拐进去感受水泥路褪去后,地上泥土从鞋底传来的软糯感。目的地到了,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没有粉饰过的软泥路,右手边是堆砌的红墙砖,一如往昔没有变改,很有年代感。左边是一条小江,小江边上长满死植,这些死植曾负各所不一的姓名,年华,及各所不一的过往生涯的死,像灌木林一样随江延伸下去,没有随风摇曳的叶片低吟,周围静的可怜。
我走过徐缓的斜坡来到江边,从包里拿出剃须刀一跃而下,随着“扑通”一声,心里却怎么都想不起悼词,最后硬是挤出了鲁迅的词句:“我的剃须刀,你以辞了这人世,仁厚黑暗的地母呵,愿在你怀里永安剃须刀的魂灵,啊们。”做完这一切,便感觉生生不息的孤寂感充溢四周。孤寂,漫长的孤寂。
“好像有两年零三月十一天没有碰过面了。”她说到。
我沉思顷刻,看了看表“估摸得再加上十三小时零六分三十八秒。”
她笑了笑。我想若不是疫情原因我们真该一起去电影院看一出苦情戏,再找个酒吧好好喝上一口。
“常想你来着。”我说。
“在那些睡不着的夜晚吗?”
“是啊,在那些睡不着的夜晚。”我重复到。“你怎么来了。”
“我吗,是你呼唤来的。”黯然一瞬而过,随即我们相视而笑。
“说点什么吧。”她说到
“很多东西都没有变,只是物是人非了。楼下的餐店老板还记得你,我今早还向他提起你。我们第一次相识的花店还在,只是负责人换了,对了还是个五大三粗络腮胡子大汉,想起这种人是花店老板是不是很有违和感?”
她抬头若有所思,捋了下左边的发絮,扑哧扑哧的笑到,“那画面还真是教人无法想象哩。”
“我最近还认识了个女孩子,我们还一起喝过咖啡,托你的福,我现在对女孩子体贴了不少。我想,我快走出来了。”
她点头到“你啊,真该多花心思在对方身上,可别再只照顾自己感受了,还有酒别喝太多了,你胃本来就不好。”
“谢谢你。”
又是沉默,顷刻相对,无言。
过了很久,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又像已经发生过了什么。
她开口道“还要说点什么吗。”
我思索了下“没有了,这就够了。”
“我该走了。”
她始终微笑着“是啊天气开始有点冷,别着凉了。”
“嗯,你还是这么温柔,保重。”
“保重。”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