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与女儿

妈妈与女儿

上午十点半，我走在长长的的走廊里。

我提着老师的水杯，小心翼翼的不让它碰到走廊里的人。其实我不喜欢单独从办公室里出来，走廊里的气氛向来很低沉，没有老师那个讲话脆生生的老太太在身边，我是有些害怕看这些病人的。

今天的人不多不少，那一排椅子刚好可以坐满。但是有一个座位空出来了。一位黄衣姑娘站在一边气定神闲的翻阅文件，我记得她，收号的时候她正和一位刚发现是她同乡的阿姨交谈。当时我还吵了她，她谈的太兴奋了，我怕吵到老师，其实更怕她招来别人的白眼，毕竟正在等着医生对自己生命做出审判的人是没有心情听她们讲家乡的山水人情的。

吵过她之后，她也不生气，还对我笑了笑。这倒使我不好意思了，她看起来比我大，在老师的诊室门口吵人家，显得我有些狐假虎威。

后来两个人往旁边挪了挪，压低了声音继续去聊天了。

“我女儿也在这城市上班。可她一个人在外边真让人操心。”

“没事的，阿姨，我们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你们这帮孩子呀，总是太任性，说什么出来闯世界，世界有那么容易让你们闯的啊？天天的我和她爸盯着你们这儿的新闻看，看的我们哟提心吊胆的……”

那位阿姨我是认识的，每隔半个月过来复诊一次。她赶着老师的坐诊时间，从家乡坐一天的火车来这里，然后在女儿的员工宿舍凑合一晚上，第二天再起个大早来排队拿号。她女儿陪着来过两次，但是每次都被她执意留在了门外。 这一次老师号完脉对她说再吃一个疗程的药就可以了，她当即便眉开眼笑：“可是不用再给我闺女添麻烦了。”

她走之后，几次病人进来的时候，我瞄见那姑娘一直坚定的站着，实话说，走廊的椅子我也不敢坐。

我推开门准备进去，那姑娘向这边看了过来，面孔上闪过一丝紧张。看到上一个病人还坐在那儿，她又低头去看她的文件。

上午十一点半，那姑娘推门而入，她的脚步明显有点晃。进来之后，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坐到老师面前的椅子上。

“姑娘怎么了？”老师拿起她的病历本，开始翻阅。

她边说老师边记，“胃疼、恶心、胸闷……”。

说着说着她翻起手机开始照着念，老师奋笔疾书，写了满满的两页。

老师号完了脉，准备给她开药方：“姑娘，你没什么大问题，吃几天药就好了。”

她急了：“不是啊大夫，你看我皮肤越来越差，我最近都莫名其妙瘦了好几斤了。我……我还每天都睡不着。”

“姑娘，平时工作压力大吗？”老师又开始要谈人生了，这是她的绝招。

“压力啊……对，最近是有些压力，我这段时间……”她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抬了下头，又专心的听老师讲，可眼中的泪水还是汩汩的流出来了。

“姑娘，工作是怎么也做不完的，你一放轻松你的病自然就好了，听我的，周末和几个朋友出去玩一下，回来什么病都没有了……”。老师开始给人介绍这周围好玩的地儿了姑娘在老师的提议下不停的点头答应，等拿了药方，一连对老师说了好几句谢谢才出去。

走的时候她落下了病历本，我追到大厅才追上她。她正在通着电话：“妈妈，我和同事正吃饭呢，吃完饭给你打过去啊。”她说了拜拜，肩膀便颤动起来。

大厅里人来人往，缴费的、拿药的、问询的，并没有人把过多的目光投在她身上。

我把病历本递给她。她扭过头，尽力平和的对我说了谢谢。

谢什么呢，我也只能给她张纸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