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六十六章
东奔西跑,林新成为儿求医
天悲地痛,小振帮无命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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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桂荣的情绪刚稳定不久,林新成拉着车子回来了。有几个老太太就站起来问:“冯先生看了怎么说?"
林新成没有回话,林大娘也沒有回话,人们看到他们母子二人眼睛都红红的。
林大娘把孩子交给林新成,从架子车上下来,也不与众老太太打招乎,直接走进堂屋,往床上一躺,放声哭了起来:“我的那个爹呀,我的那个娘呀,我咋这样赖的命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新成抱着孩子走进东屋,走进里间,把孩子放进妻子被窝里,对岳母说:“娘,冯先生说风老了,沒有下药。"
听林新成这么一说,李桂荣又哭了起来,所有的人都愣在了那里,李桂荣的娘和姑虽然没哭出声,但泪水都哗哗的往下流。
堂屋里,林大娘的哭声由低变高,一边哭一边数落,东屋的每一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的那个天爷呀,我的那个地奶呀,我的那么爹呀,我的那个娘呀,我咋这样赖的命呀?这是哪一辈子人作的孽呀,到了我们这一辈人遭报应呀?是哪一辈子人杀人了放火了投毒了抢人家了,把人家的孩子撂井里了呀,让我们这一辈子人还债的呀?就是坏八辈子良心也不能遭罪这样全家。爹吧一辈子受人家压迫,儿吧又受人家的拿捏(还是压迫之意),学上不成,医学不成,书教不成,官当不成,连一个儿子也生不成。头一个儿子被牛牴早产活不成,这一个儿子顺顺当当的生下来了,得了四六风还是活不成。生闺女咋没有一点事呀,这生小子咋净出打磨呀?是怨老坟不好呀,是怨宅子没人气了,还是怨儿子媳妇八字不合呀?这到底怨啥呀?唉一一,我的那个亲爹呀我的那个亲娘呀,呀啊哈哈哈呀………"
就这么几句话反过来复过去的哭着数着。
在屋里的林老爹也不知道怎样劝她,坐在一只板凳上头低着发呆,小芸则依在爷爷怀里流眼泪。
林新成还从来沒有见过娘这样痛哭过,就是在五六年五八年大队干部批斗爹时也没有见她这样哭过,可见娘是多么的伤心。
李桂荣本来哭声不大,听到堂屋婆母哭得如此伤心,也放声大哭起来。有时候也数几句:“人家都说我命好,我的命哪儿好呀?连个儿子也生不成,我咋对得起看我如闺女的公爹和婆母呀,咋对得起看我如妹妹的丈夫新成哥呀?"
李桂荣哭的浑身在抖,带动的大床也动。
李桂荣的娘家娘看到闺女哭得这个样子,心里难过的如刀割一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擦个不停,但她不敢哭出声,她知道自己毕竟是客人,不能在女婿家放声哭,而且放声哭还会让女儿更难受更伤心。
李桂荣的姑姑也低声哭了,林新成也哭了,所有的老太太都在流泪。
这时,坐在明间的唯一一个年轻的妇女,大勇嫂子走到李桂荣床前说道:“桂荣妹妹,你听嫂子说几句话,嫂子说过,你要是觉得嫂子说得不在理,你就接着还哭,你要是觉得嫂子说得在理,你就不要哭了。"
一般的人都是使劝的,更何况李桂荣是初三毕业生,素质又高,怎能不给大勇嫂子面子?便停住了哭声,只是还仍然抽泣。
大勇嫂子说:“孩子是得四六风了,但现在还活着。冯老生说风老了不给下药了,咱也不能眼看着孩子死掉呀。他不看,我们再想想还有哪个先生会看这种病的,病该好谁手还真说不了。只要我们尽力了,给孩子看到了,看好了是孩子命大,看不好也不要后悔,是他该不成人。再说,桂荣妹妹,你生孩子才五天,身子虚的很,要是哭坏了身子,不是事更大了吗?花钱是小事,罪谁替你受?坏了身子,你们以后还怎样再生?你刚才说,新成兄弟沒吃早饭就去给孩子看病去了,孩子也是他的,他会不难受?这么冷的天,冰天雪地的,他肚里没有饭,还得为孩子看病跑路,你要再病了还得给你跑,他受得了吗?他要是再累垮了,躺下了,你们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还怎么过日子?你抬头看看,新成兄弟累成啥了?难过成啥了。刚回来时敞开着怀,里边的衣服都湿透了,大冷的天,他一凉汗就很容易得病,你不心疼他?你不可怜他?"
李桂荣抬起了身子,向站在床前的林新成看去,果然见他还仍然敞着怀,不知道是冷还是难过,身子在瑟瑟发抖,她的鼻子一酸,泪水又流的更紧了,说道:“新成哥,来,你过来,我给你扣上扣子。"
李桂荣的娘和姑往外挪了挪,林新成走了过去,李桂荣坐直身子要为林新成扣扣子,林新成一下子抱住了她,叫了声妹妹,放声哭了起来。李桂荣流着泪反劝他道:“哥不哭,哥不哭,我也不哭了。"
林新成停住哭声松开妻子,说:“好,妹妹,咱都不哭了。"他让妻子重新躺下,给她盖好被子:“盖好,别着凉了。"
“哥,你也扣好扣子。"李桂荣说。
看到一对年轻人如此恩爱,所有的老太太无不感动。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说:“我娘家是柳林岗的,我们柳林岗的孩子得了四六风,都是上北边的李家寨请李拐子看。李拐子也快六十了,治四六风也很有名。"
几个老太太同时说,要不让新成去请请。
那个老太太说:“只是远了点,有十三里地呢。"
已扣上扣子的林新成说:“为了给儿子看病,别说十三里地,三十里地我也去。"说着就往外走。
李桂荣说:“你早上饭还没有吃呢,饭可能还都在锅里呢,你吃一点再去。"
林新成说:“我恨不得想一下子把儿子的病抓下来,还吃什么饭。"说着人已出了屋门。
李桂荣又开始流起了泪,一是为儿子,二是为丈夫。
林新成走后,大勇嫂子和另外两个老太太去堂屋劝林大娘。大勇嫂子说:“大娘,你别哭了,现在孩子还活着呢。"
那个娘家是柳林岗的刘婶说:“嫂子,李家寨的李拐子也会看四六风,新成已经去请去了。冯先生不治,咱们换先生,孩子该好谁手里那是一定的。"
林大娘停住哭声说:“李拐子能超过冯先生吗?"
另一个老太太说:“不是有句话叫有病乱投医吗?你没有听人说,有一个人扭了腰,找好几个先生都没有看好,后来碰上一个兽医,兽医问他咋着了,他对兽医说扭住腰了,找几个人都没有看好,兽医说我给你看看吧,这个人说別打渣子了。兽医说,你疼的都走不成路了,还讲什么打渣子不打渣子。兽医就用双手那么按住他的肩,抬脚一蹬,只听喀吧一声,那人哎哟一叫,过来了。所以说,这病不定好到谁手里呢。"
林大娘从床上坐起来,下了床,走到院子里,面朝北跪在地上,向老天爷叩起了头,边叩头边说道:“老天爷呀,你显显灵吧,你开开恩吧,让我的孙孑好了吧,我孙子好了,到了年下(当地人称春节为年下),我给你上十大荤的供。"
林大娘叩完了头,站起来走进东屋,说了声您都来了,便进了里间,与亲家母打了声招呼,便坐在了亲家母身旁,低头不语。
李桂荣的姑姑对林大娘说:“嫂子,新成又去李家寨请医生去了,这孩子一有病,可把新成折腾坏了,早上沒吃饭,上午该吃饭了又吃不上,唉,你看这冰天雪地的。"
几个人都唉了一声,心思又放在了林新成身上。
林新成出了村子,顺着正北去的大路,踏着半尺厚的积雪,迎看凛冽的北风,低着头,快步的走着,他恨不得一步想走到李家寨。
过了小白河,又走了一里多地,迎面走来一个人,他没有心思去看是男还是女,是老还是少,低着头往一旁走了走给人家让路,来人却向他发话了:“哥,你低着头踏着雪,慌里慌张的去干啥呀?"
林新成这才抬头看迎面来的人,原来是吕凤英,左肩上还挎了一个绿色书包。
吕凤英七三年高中毕业后,也象李桂荣一样,在家为社员做衣服争工分。现在实行推荐上大学了,她和王运生商量好,先不慌着结婚,在生产队劳动二年后,看能不能被推荐上大学。
林新成便停住脚滿面愁容的对吕凤英说:“你嫂子生了个儿子,得了四六风,我上李家寨去请先生去。"
吕凤英问:“没有上集上卫生院吗?"
林新成说:“去了,卫生院的冯先生说,风老了,他不下药。"
吕凤英问:“李家寨的那个先生怎么样啊?"
林新成说:“我也不清楚,是一个娘家是柳林岗的婶子说的,唉,这不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吗?"
吕凤英说:“哥,你別去李家寨了,我姥爷也是一个看风的先生,我和你一块去请我姥爷去。"
这下该林新成问了:“你姥爷看的怎么样?"
吕凤英说:“我觉得也很不错,与那个冯家泰也不差上下。只是我姥爷一直是农民,没有在医院坐过诊。"
林新成问:“有多大岁数了?"
吕凤英:“也有七十四五了吧。"
林新成问:“路远不远?"
吕风英:“正东姚店,十二里。"
林新成说:“不行吧,路这么远雪又这么深,他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了,怎么来?"
吕凤英说:“咱俩个不能用他们家的架子车拉着他来吗?不管咋说,她的医术我是知道的。"说着拉着林新成的手就往回走,林新成一想也是,也不再坚持去李家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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