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跳楼
[职场]内科医生（22）
子言跟李睿远说着话，准备各自往科室回，恰好走到内科楼与外科楼分叉口，突然听到有人喊到：“跳楼了，跳楼了有人跳楼。”
随着叫喊声，子言发现周围有人跟他俩一样，大家都是驻足一愣，反应过来后开始涌向内科楼的楼后面。
子言跟李睿远对视一下，也迅速跟着人群冲过去，这时人群已经把坠楼现场围满，子言站在人群后面，听到大家窃窃私语，啧啧发出可怜声。子言透过人缝，才看到人群中间，一穿着白大褂的人一动不动已经趴在血泊里。子言看的心惊肉跳。赶紧闭上眼。
“已经没气了，我给医务处打电话吧，不知道是谁？”李睿远拉着子言往后退，也在安慰子言。虽然当医生面对生生死死，可是看到可能认识的人，以这样的状态死亡，是不同于在临床工作时的心态。
事情发生的如此突然，也引起不小地轰动，两个人往后退时，又有一些家属、病人围观过来。随后看到院里医务处单处长还要几个领导也小跑朝这边来，早已经有人通知上级领导。
“李睿远，我怎么觉得腿软走不动了？”子言说不出来是害怕还是紧张，控制不住的双腿颤抖，被李睿远拉着，竟然迈不动腿。
“子言，你快看？”李睿远突然发现了什么，指着地上一样东西给子言看——是一张胸牌，写着：心内科主治医师谭溪遥。
“谭溪遥？”两个人认清字牌后，异口同声看着彼此。这张胸牌应该是从高处往下跳时，从衣服胸口散落，飞到这边的，子言却希望，是个遗失的胸牌。
“怎么能会是谭溪遥呢？”子言用惊恐的眼神不断询问李睿远。但是她也知道李睿远跟她一样吃惊，吃惊到大脑一片空白。子言扭头看着从他们身边陆续跑过的人，变得越来越模糊。
傻傻地不知站了多久，才发觉有人拍她，子言擦擦眼泪，回头看是贾玲。
贾玲也是红着眼睛，看到子言回过神看她，紧紧抱住子言大声哭道：“是谭溪遥跳楼了。子言，是我们科谭溪遥呀，他真的太可怜了，我昨天劝他，他还跟我开玩笑说他没那么傻，今天怎么人说没了就没了？”
子言搂着怀里的贾玲，不知道该说什么，胸口说不出的憋闷。
这时医院保安，已经开始疏散人群，院里很多大夫听到消息，也都赶来，但都远远站着、看着。子言觉得大家或许跟自己的感受一样——真的面对自己可能熟悉的人，其实谁都没有勇气去看真实的案发现场。
子言抱着泣不成声的贾玲，站在一边，慢慢恢复神智，才听到往回走的病人议论着：
“真可怜，人从那么高地方跳下来，摔的七零八碎的。就跟一包水一样，血沾的呀，到处都是。太惨了。”
“穿白大褂，应该是个大夫，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结束生命，唉。”
“真遭罪呀，我刚好在楼底下散步，就听一声闷响，然后眼睁睁看着从摔下来的身体下流出的血把那白大褂都浸透了。”
子言听着这些话，觉得更难受唤着贾玲，“贾玲，贾玲，别哭了，都已经成事实了”。
李睿远站在她俩旁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其实自己眼眶也已经湿润。
“李睿远，你先回吧，我跟贾玲待一会”。
李睿远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忍了忍，可能觉得自己说什么这一刻都显得很轻，轻如鸿毛，就像瞬间消失的生命。只好示意子言照顾好贾玲，便离开。
贾玲哭过一阵后，慢慢平静下来，长长舒出一口气，吸着鼻子。
“要不，贾玲，我送你回科吧，你在这更难受”子言建议。
“我不值班，也不想回科，我俩院子里转一转吧。”贾玲很痛苦的说着。
两人刻意绕开谭溪遥跳下的地方，从内科楼绕过，绕到医院病人可以散步的小花园。
“谭溪遥挺可怜的，他是压力太大了，实在撑不下去了。”两人坐下后，贾玲突然小声说道，又像自言自语又像对子言解释。
子言没有插话，默默地听着。
“你知道吗，谭溪遥为什么离婚？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了，他前妻，对，就是我们一个学妹，当了医药代表，跟咱们医院某个科主任关系暧昧。明目张胆的。哪个男人受得了，还在眼皮子底下。”贾玲说到这，露出愤愤不平，“这也就算了，随后离婚，孩子判给女方，每个月，这女人都要来科室闹一闹，问谭溪遥要高额抚养费。你知道最过分的是在离婚前用谭溪遥的名义借高利贷。这半年高利贷到科室讨债，谭溪遥实在不堪骚扰，我们都建议他走司法程序，谭溪遥也是老实的忍，总觉得毕竟夫妻一场，唉！”贾玲摇摇头，说不出得惋惜。
子言也是唏嘘不已。
子言回科的路上，一直都在回忆贾玲刚才说的话。进了科室，大家也在议论谭溪遥跳楼的事，听到谭溪遥背后的故事，大家都陷入沉默。
本就繁重的日常工作，又加上不堪重负的折腾，仍谁的精神都会崩溃。
随后几天，虽然大家对谭溪遥的事保持了一致的隐晦不谈，但是那种遗憾，笼罩着整个医院。很多人，或多或少的都沉浸在痛苦中，很多次子言会诊路过内科楼后面，都要绕过那个地方，不想看到出事地点，勾起伤感。
院里对于谭溪遥的事情，处理的也很隐晦。只是贴出通知，院内告知，愿逝者安息，也望大家能够调整心态，更好地投入工作中。
逝者安息。
人走了，一切也就随风逝去。
对待生死，是人生最大的课题，而抉择生死是需要勇气的。
几天后，在食堂排队买饭。
子言跟李智冉排队等着打饭，队伍外，突然有人喊到：“姜子言，问你个事。”
子言循声看去，原来是普外科纪念祥，医院闻名遐迩的——熊二，子言对旁边李智冉挤挤眉毛，意思是说准没好事。
“熊二纪，没好事吧”，子言挺了挺身子，意思是说放马过来问吧，我才不怕你呢。
纪念祥嬉皮笑脸的靠近子言，用男大夫一贯的大嗓门，毫不避嫌地问道：“你跟我们小睿睿谈对象了？”
这句话一出，子言默默地闭上眼睛，一扫刚才的气焰。但是旁边的李智冉，发出惊讶的感叹声“真的吗？天哪，恭喜，恭喜。”
子言斜眼瞪着李智冉，心想，你这演技太浮夸了吧。
队伍前后左右的人听到纪念祥大着嗓门这么一喊，竟然有人从李智冉身后老远，够过来拍着子言，纷纷表示祝贺。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了。”纪念祥抱拳感谢来自各方的祝贺，仿佛他是被恭喜的男主。子言觉得自己哭笑不得，心里暗自骂着“大嘴巴。”
“你看，多好的事”，纪念祥回谢后，转身对子言说，“咱们医院的大龄青年终于又少了一对。”
听到纪念祥最后一句陈词总结，子言真的感觉自己要吐血了。这男人们八卦起来，也是一件让人头痛的事。
“你听谁说的？谁给你说我俩谈了。”子言还想掩饰些。
“李睿远呀，我的消息来源，永远都是源头，所以你不用怀疑了。”
“奥。”周围的人异口同声觉得原来消息可靠。真真的是人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
子言听纪念祥这么一说，立马浮现在眼前的是一群男医生等着上手术时：在休息间，在消毒间，在洗手间，在更衣室，在淋浴室，嘴都不闲的八卦着全院每一个角落的事。
值班室是女大夫们的八卦天下，手术室是男大夫的谈资天堂。
“他嘴巴怎么那么大？”，子言翻了个白眼。
“这怎么能叫大嘴巴？人家还不能公布下自己的喜事？你看你说的。”
“对，这次我站你。”李智冉拍拍纪念祥，又对子言说：“你好意思不？你跟李睿远的事，还藏得深呀，我都瞒。”
子言看了眼身后李智冉，“不是没确定嘛。”
“还没确定呢？拜托大龄青年？抓紧了，再不要磨叽了。快点赶紧了。”说完又赶紧拍拍子言。
“怎么赶紧……”子言话还没问出来，才反应过来，李智冉让她赶紧打饭，大师傅从窗口探出头，直愣愣盯着子言。
“李智冉，我就服你，帮哥哥插个队，打个饭呗。”
李智冉看了眼纪念祥，“看在你透露出这么火爆的消息，那就偷偷给你插一个呗。”
“谢谢冉姐，来击个掌。”
子言端着餐盘看到身后两个人一副狼狈为奸的模样，摇了摇头。
等子言跟李智冉打完饭，端着餐盘离开，纪念祥喊到：“你们去哪坐呢？给我占个座位。”
“你赶紧找你的好朋友去吧。”子言白了纪念祥一眼，谁让他刚才那么八卦。
“那边，帅哥记得来呦”，李智冉一副“暧昧”的表情。
子言看着对纪念祥眉飞色舞的李智冉，觉得自己今天算是完了。当然谁都知道大家只是在开玩笑的。
不过在餐厅，各个科室遇到熟人坐一起，是个常事，尤其可以彼此交流下医院每个角落的医院动态，也是一种岁月静好的局面。
随着时间推移，大家慢慢从谭溪遥的阴影里走出来，毕竟医院仍需要恢复正常的工作秩序。
这一段时间，袁佳莉晋升了主治医师，可以安排门诊了。
袁佳莉第一天上下午门诊，门诊病人不多，很多病人需要空腹检查，所以都喜欢集中上午看病。
这时门诊来了位中年妇女，主诉上腹部间断疼痛半年，伴有消瘦，之前多次社区输液，没见好转。
袁佳莉让病人躺到检察床，做了腹部体检，上腹部正中及左上腹均有压痛。疼痛范围比较广，不能准确定位。
回到就诊桌后，袁佳莉对中年妇女说道：“阿姨，你这需要进一步做检查。”
“你说做什么检查吧”，中年人问到。
“胃镜，腹部彩超，必要时可以考虑做个腹部CT”。
“多少钱？”
“下来可能700”。
“多少钱，我还什么都没干，就要花700多，看，我就说不能来医院，来了医院就是等着让人宰的”。中年妇女一听到价钱，就跟炸开了锅，不分青红皂白，开始数落。
袁佳莉听到这些话，觉得很无奈，停下手里正在敲键盘写病历的手，忍了忍，转身对中年妇女说道：“阿姨，我让你做的检查，不是为了宰你，而且这些检查也不是你想的我能收取什么回扣，我让你做的检查都是有目的的。”
中年妇女听到袁佳莉反驳她，但又没有说错，一时有点接不上话。
袁佳莉继续说：“刚才我给你做了体检，你的疼痛部位范围广，主要集中于整个上腹部，这个地方是很多内部脏器体表投影区，比如胆囊、十二指肠，胃体部，还包括深部的胰腺。而您的疼痛，也是间间断断很长时间了，到医院来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查清楚病。
首先我们来说做胃镜，是为了看胃、十二指肠内部黏膜有没有病变，腹部彩超是为了明确肝、胆、胰腺情况。而我之所以说必要时做腹部CT，是因为从解剖来讲，胰腺的位置在人体更深部，有时候腹腔气体，容易干扰腹部彩超影像，对于胰腺而言腹部CT检查意义更大，而你最近消瘦，胰腺检查意义很大。”袁佳莉一口气说完，显得有点激动。
中年妇女听完解释，虽觉得无可辩驳，但是还是嘴硬的说道：“唉，那谁知道，反正你们是专业人士，你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听呗。”
“那不是这样的阿姨，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解释清楚。你要知道，你今天到了医院和跟你在社区诊所看病是不一样。
首先两者的诊疗思路是不一样的。社区诊所大夫看病，是从小病看起，从常见病考虑。像你这个病，开始，可能就觉得是个胃炎，胆囊炎之类的，输输液，好了，就好了。如果没有好，或者病情加重，才会让你们进一步到大医院检查。
但你到了医院，医院大夫的思路是从大病开始排查。如果查体明确的，自然简单，对症处理。如果查体不能一目了然的，就要进一步做检查，因为你到了医院，我们不光是解决疾病的症状，更重要的是查清楚病因。
所以，出发点不同而已，并不是一到医院我就非要胡乱开一堆检查。”
袁佳莉的解释，说的中年妇女的默不作声，好一会，中年妇女说道：“大夫，我还是觉得检查我先不做了，给我开点药吧。”
袁佳莉有种秀才遇到兵，说了也白说的无奈。
下了门诊，回到科室。袁佳莉给大家讲了下午发生的事情。
张炎对袁佳莉说：“果然还是年轻，还能有耐心讲这么多，上几年门诊，这种让人苦口婆心还吃力不讨好的病人见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袁佳莉听完这话，看看子言跟李智冉，意思是不会吧，只见两个人也点点头，表示完全同意张炎的话。
再想转头看看王筱军，迅速打住念头，觉得王筱军更不用说了。
办公室就剩下小辣椒了。袁佳莉只能看向她，小辣椒耸耸肩，感觉是，我跟你一样也是刚上门诊，没有发言权，听老大夫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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