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战国故事058
楚成王熊恽任用子文做令尹，励精图治，修明国政，有称霸的雄心壮志。听说齐桓公出兵援救邢国，又帮助卫国重建，四方颂扬之声一直传到楚国，心中便闷闷不乐，对子文说：“齐侯广施恩德，沽名钓誉，正是人心所向。我蛰居汉水以东，德行不足以使人向往，威望不足以使人慑服，当今之时，有齐无楚，实在让我蒙羞！”
子文回复说：“齐侯担任诸侯之长，苦心经营霸业，到现在将近三十年了。他以尊崇周王为名，所以诸侯乐意归附，不可匹敌呀。郑国地理位置处于南北之间，是中原的屏障，大王如果想要吞并中原，非得到郑国不可。”
成王问：“谁能为我攻打郑国？”
大夫斗章愿意前往，成王就拨付给他两百辆战车。楚国大军直奔郑国。
郑国自从纯门被楚国令尹子元率兵攻破后，日夜提防楚军，当探听到楚国再次发兵的消息，郑伯大为惊惧，便派遣大夫聃伯率领将士把守纯门，又让人连夜向齐国告急。
齐侯传布檄文，请各国诸侯在柽（宋地名，今河南淮阳）会合，共同商讨援救郑国的策略。楚国的斗章知道郑国已经做好战斗准备，又听说齐国救兵即将赶来，恐怕落败，到了郑国边境就无功而返了。
楚成王勃然大怒，解下佩剑赐给斗廉，派他到军营中斩下斗章的首级。斗廉是斗章的兄长。他到了军中，暂时隐藏了楚王的命令没有宣布，而与斗章做了秘密商议：“想要免受国法处置，必须立功，才能赎罪。”斗章跪下来请教方法。
斗廉说：“郑国知道你退了兵，认为你一定不会短期内发动攻击。如果急行军过去偷袭，就可以取胜了。”斗章把军队分为两路，自己率领部队作前锋，斗廉率领部队做后援。斗章又令将士们偃旗息鼓，不发出一点声响，悄悄入侵郑国边境，刚好遇到聃伯在边境上检阅车马。
聃伯听说有敌寇出现，还不知道来自哪个国家，慌忙点兵点将，在边境上展开了一番厮杀。不料斗廉的后援部队已到，反抄郑军的后路。郑军腹背受敌，聃伯无法抵挡，被斗章用铁锏一下打倒，束手就擒。斗廉乘胜杀戮，郑军死伤过半。斗章将聃伯押上了囚车，便准备长驱直入进攻郑国。
斗廉说：“这次偷袭成功，我们只图免于一死，怎敢侥幸继续战斗呢？”于是即日班师回国。斗章回去见到楚成王，磕头请罪，说道：“我先前撤军是诱敌之计，并非战场上怯懦。”
成王说：“你抓获了郑国大将有功，准许免罪。但郑国还未顺服，怎么能撤兵呢？”
斗廉说：“我军中士兵太少，恐怕难以取胜，担心亵渎了楚国的威名。”
成王发怒说：“你以兵少为借口，明明就是面对敌军怯阵。现在我给你增加两百辆战车，你可再去郑国，如果不能让郑国投降，就不要回来见我！”
斗廉上奏说：“我愿和斗章兄弟两人同往郑国。如果郑国不投降，就把郑伯绑起来献给您。”成王被他的豪言壮语触动，点头同意，于是任命斗廉为大将，斗章为副将，一共出动战车四百辆，再次往郑国杀来。
郑伯得知聃伯被楚军囚禁，又派人去齐国求救。管仲说：“我们几年以来，击退北戎救助燕国，扶立鲁君存续鲁国，帮助邢国修筑城池，重新给卫国封地立国，施加恩德于百姓，传布大义于诸侯，如果要动用诸侯的兵力，现在正是良机。您与其去救郑国，不如干脆攻打楚国。讨伐楚国就必须召集各路诸侯。”
齐桓公问：“召集各路诸侯，楚国必然有所防备，有必胜的把握吗？”
管仲答：“蔡国得罪了您，您一直想要讨伐它。楚、蔡两国接壤，我们以讨伐蔡国为名，乘机攻打楚国，这就是《兵法》所说的‘出其不意’。”原来，蔡穆公先前将自己的妹妹嫁给齐桓公为第三夫人。有一天，桓公和蔡姬一起登上小舟，在水池中游玩，以赏花采莲为乐。蔡姬和桓公戏耍时，用水泼洒桓公，桓公让她住手。蔡姬知道桓公怕水，又故意摇晃小舟，水溅到桓公的衣服上。桓公生气地说：“婢女不能服侍国君！”便让竖貂遣送蔡姬回国。蔡穆公见此情形，发怒说：“已经嫁到齐国，又被送了回来，这是断绝关系了。”竟然把自己的妹妹又嫁到楚国，做了楚成王的夫人。桓公为此对蔡侯深恶痛绝，所以管仲提到了这件事。
桓公说：“江、黄两国，不堪楚国残暴，派使者前来齐国缴纳贡款，我想要和他们结盟，攻打楚国的时候，约他们做内应，你看怎么样？”
管仲说：“江、黄在地域上远离齐国而靠近楚国，一向服从楚国，所以才能存续至今。现在如果违抗楚国，归顺齐国，楚国必然发怒，发怒必然征讨。此时，我们要援救，会因路途遥远而受阻；我们不救，又背离了盟友之间互助的大义。何况中原诸侯，有五六个国家联合起来，取胜易如反掌，何必借助这样的偏远小国呢？不如好言好语打发他们回去吧。”
桓公说：“这两个国家钦慕我们齐国，远道而来。如果拒绝他们，就会丧失人心。”
管仲说：“您只要记住我说的话，将来不要忘了救江、黄两国于危难就行。”
桓公便与江、黄两国的国君会盟，秘密商定讨伐楚国的约定，日期定在次年的春季正月。
两位国君说：“舒国人俯首听命于楚国，助纣为虐，天下称他们为荆舒，不可不去征讨。”
桓公被他俩说服，就答应道：“我应当先拿下舒国，剪除楚国的羽翼。”便秘密写下一封信，交付给徐国的国君。徐嬴嫁给齐桓公为第二夫人，徐国与齐国有婚姻之好，一向归附于齐，又和舒国临近，因此桓公把攻打舒国的事嘱咐给徐国。
徐国果然出兵袭击，攻占了舒国。桓公便命令徐国国君驻军在舒城，以作接应。江、黄两国的国君，各自镇守于本国边境，听候调遣。
鲁僖公派季友到齐国谢罪，说：“鲁国因为和邾国、莒国有过节，未能参加救助邢国、卫国的事务。现在听说齐国与江国、黄国会盟，特地前来表示友好，后续如有征伐，鲁国愿意执鞭充当前锋。”桓公十分高兴，将攻打楚国的安排告知了鲁国，秘密与鲁国作了约定。
这时，楚军再次来到郑国，郑文公准备求和，以使百姓免于遭受兵灾。大夫孔叔说：“不行。齐国为了我们郑国，正要和楚国开战。齐国对我们有恩德，背弃齐国会有后患，应当坚守以等待救兵。”于是再派使者到齐国告急。桓公将计策告诉了使者，让他对外宣称齐国救兵即刻就到，以减弱楚军的攻势，到了约定出兵的日期，不管是郑国国君还是大臣，率领一支军队出虎牢关，到上蔡会师，等候诸侯大军集结，一起协力攻打楚国。于是桓公约了宋、鲁、陈、卫、曹、许国的国君，让他们都要按期起兵，名为讨伐蔡国，实为攻打楚国。
次年是周惠王十三年。春正月元旦，齐桓公上朝，道贺结束，便讨论攻打蔡国事宜。命管仲为大将，率领隰朋、宾须无、鲍叔牙、公子开方、竖貂等，出动战车三百辆，武士一万人，分几队人马进发。
太史上奏说：“七日是出兵的吉日。”竖貂请求先率领一支军队，偷偷进军蔡国进行掳掠，等候各国军马到齐。桓公同意了。
蔡国人自恃有楚国作为后盾，全不设防，一直等到齐军来到，这才集合将士，设置防守。竖貂在城下耀武扬威，大呼小叫，嚷着要攻城，到深夜才回营。蔡穆公认得是竖貂，早些年在齐国宫中曾服侍蔡姬，受过蔡姬的恩惠，蔡姬被退回，也是他亲自护送的。知道这人是宵小之辈，便趁夜深人静的时候，派人偷偷送给他一车金帛，请他暂缓攻城。竖貂收下财物，便私下将齐侯召集七路诸侯，先攻打蔡国，后攻打楚国的一套军事机密，事无巨细，全都泄漏给了蔡国，还劝说道：“再过几天，各国大军来了，蔡国城池将被夷为平地，不如趁早逃跑，才是上策。”使者回去报告，蔡侯大惊失色。当天夜里率领宫中家眷，打开城门，逃奔楚国。百姓群龙无首，立刻乱成一片。竖貂自以为有功，赶快回去告知桓公。
蔡侯到了楚国，见到了楚成王，把竖貂的话详细叙述了一遍。成王这才知道齐国的这些谋划，就传令检阅军队，集合车马士兵，准备战斗，把斗章攻打郑国的军队撤回。
几天后，齐桓公的军队到达上蔡。竖貂拜见完毕。七路诸侯也陆续都到了，一个个亲自带兵前来助战，军威雄壮。七路诸侯分别是：宋桓公御说、鲁僖公申、陈宣公杵臼、卫文公燬、郑文公捷、曹昭公班、许穆公新臣。连同首领齐桓公小白，一共是八位。其中，许穆公有病在身，却快马加鞭，率领军队先到上蔡。桓公为了表彰他，将他的次序排在曹伯之上。这天夜里，许穆公去世。桓公便在蔡地停留三天，为他发丧，命许国用侯爵之礼安葬他。
七国大军向南进发，直达楚国边界。只见边界上站着一个人，衣冠整齐肃穆，车子停在左边的道路上。他恭恭敬敬地弯着腰问：“来的是齐侯吗？烦请通报，楚国使臣奉命早已在此恭候。”那人名叫屈完，是楚国的公族，担任大夫一职，奉楚王之命出使齐军。
桓公问：“楚国人是怎么提前知道我军要来这里的呢？”
管仲说：“这一定是有人泄露消息。既然他们派使者前来，必定有话要说。我就用公道正义谴责他们，让他们自惭形秽，就可不战而胜。”管仲乘着车出了队伍，和屈完在车上拱手致意。
屈完开口说：“我们国君听说贵国兵马到了楚国之地，使楚国受辱，就派我这个臣子来传达使命。国君让我告诉您：‘齐、楚各自统治本国，齐国位于北海，楚国靠近南海，原本风马牛不相及。不知您为什么跑到我们楚国的地方来？’请问是什么缘故？”
管仲回答说：“昔日周成王分封我们先君姜太公在齐国，派康公前来颁布王命，是这么说的：‘你世代掌管征伐，有权讨伐公侯伯子男五侯及九州的方伯，以协助辅佐周室。东至东海，西至黄河，南至穆陵关，北至无棣，凡是有不按爵位朝觐纳贡的，你勿要赦免其罪。’自周王室东迁，诸侯恣意妄为，我们国君奉王命主持会盟，修复先君之业。你们楚国位处南方荆蛮，每年应当上贡包茅，为周王祭祀所用。自从你们拒绝纳贡，周王无法用青茅滤酒，因此我们国君前来征讨。况且周昭王南征而未能返回，也是因为你们楚国的缘故。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屈完反驳道：“周王室失去纲常，朝贡的制度早已形同虚设，天下都心知肚明，不纳贡的国家难道只是我们楚国吗？即便如此，我们没有缴纳包茅，国君已经知罪。如果齐侯要求纳贡，我们怎敢不供给呢！至于周昭王没有返回，那是所乘船只的胶水开裂，您应当去水滨向河神问罪，我们国君可不敢担此责任。我会报告给我们国君。”说完，指挥车子离开了。
管仲告诉桓公说：“楚国人十分倔强，仅凭话语无法让他们屈服，应当进军紧逼。”便传令八国军队继续进发，一直到了离汉水不远的陉山。管仲下令：“就在此屯兵驻扎，勿再往前！”
诸侯都不解地说：“军队已深入楚国，为什么不渡过汉水，与楚军决一死战，却逗留在此？”
管仲说：“楚国既然派使者前来，必然已有防备。军队一交锋，便将陷入战争，难以收拾。现在我们屯兵在此，远远彰显声势，楚国害怕我们人多势众，一定会再次派遣使者过来，我们就乘机与他和解。我们以讨伐楚国的名义出征，以楚国顺服的名义回国，不也很好吗？”诸侯仍然将信将疑，议论纷纷。
楚成王已任命斗子文为大将，聚集武器，厉兵秣马，驻扎在汉水南岸，只等诸侯渡过汉水，便过来挑战。这时收到情报：“八国军队，屯兵驻守陉地。”
子文上奏说：“管仲通晓军事，没有万全之策不会发兵。现在八国士兵数量众多，却原地逗留，不向前进，一定有所图谋。应当派遣使者再去一次，查探他们的兵力强弱，观察他们的企图，或战或和，到时候再决定也不晚。”
成王问：“这次派谁出使呢？”
子文说：“屈完既然已与管仲见过面，应当派他再去。”
屈完说：“楚国没有上贡包茅，我前次已经承认了过错。您如果要求和，我一定尽力而为，化解两国纠纷。如果您要开战，那就另外派能干的人去吧。”
成王说：“与齐国开战，还是与齐国结盟，你可自行决断，我不制约你。”屈完便又到了齐军大营。究竟齐楚如何解决纠纷，请看下回分解。
改编自《东周列国志》、《左传》、《国语》等，原创作品，持续推出，欢迎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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