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七言
1
秀妍，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们重逢的日子。
五年了，似乎你变得越来越好了，我都不敢想象见面之后的样子。
这五年于我来说，似乎也没什么变化。屋子里的围棋冠军奖杯一个个多了起来，只是感觉沉甸甸的，没有人分享。你不在，大家也都不在，空气里都没有你们的气息。
整日整夜睡不着觉的状况，让我很苦恼。头痛，失眠，经历一个个寒来暑往。但累了的时候，我都很惊讶自己居然可以睡够一整天，甚至于忘记了是什么时候趴着就睡着了。唯一让我依赖的，不过是那一盒又一盒头痛药和安眠药。
索性今天的状态还不错，对着镜子，我将衣服理了又理。秀妍，你们总说我不会照顾自己，但我敢保证，你们再看到我的时候一定会惊讶。
人嘛，总要自己学会长大。
2
相聚的那一刻，大家在一起唱着歌，说着久违的话，每个词蹦出来的时候，带着不可名状的意味深长。大家都还是那个样子，都还是笑靥堆满脸庞。只是谁也预料不到，长大后，大家都各怀心事，独自怅惘。
青春里几乎都是小事，一旦回想起来，令人心惊的是，最无法重回的，也都是小事。可是秀妍你知道吗，无论过了多久，有关你的日子，总会无端入梦，赖在我的记忆里不肯走。
全世界，秀妍你对我最特别。
小时候我并没有什么朋友，早早地尝到失去亲人的滋味，整个世界都是黑白两色，安安静静的样子。
我怎么也忘不了搬到新家的那一天，车窗外，那个胖胖的丑乎乎的你，冲我微笑，分享手中的糖。
大家的欢迎方式也太另类了，我迎头就被泼成了落汤鸡，很生气正待发作，却发现你们也被浇得浑身湿透，让人好气又好笑。
你知道吗，你们的行为简直太幼稚了。可是我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拒绝这样一种另类的善意。跟着大家一起嬉闹，一起玩起稚嫩的恶作剧，仿佛自己又活了一遍。
在我摔伤的时候，大家争先恐后地帮我拿东西，更让人惊讶的是，秀妍你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个子明明比我高不了多少，却背起我就走，眉头都不带皱的。在那个还不知道寒暄一词为何物的年纪，你让我感到特别安心。
我早早地离开校园，早早接触一片荒凉。还好有围棋与我相伴，因为专注，所以让我暂时可以忘记许多痛苦和烦恼。
万人如海一身藏。
3
在大家的眼中，我是个生活的“白痴”。记不住粥的热法，筷子也拿不好，不会系鞋带，甚至如何开启酸奶竟然也算个难题！
就是这样一个我，被大家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来自外界的污言秽语都会帮我捂起耳朵替我挡着。连父亲也担心我不懂人情世故。
但围棋的世界里再干净，也都免不了勾心斗角，你进我退，我又怎么可能不懂，这所有的人情冷暖。
我的笨拙，不过是我隐藏的保护色。
黑白棋子的世界，跟我们的生活多么像啊，简单，又变化万象。可那么多夜以继日的练习和努力，那么多个无法言说的夜晚，带给我的只有无尽的孤独和疲惫感。除了你们，别人从不曾靠近我。
许多人只看到我身上的荣耀，却不明白我需要的，可能仅仅是疲倦的时候，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秀妍，你不知道，当我靠在你肩头的那一刻，你的一句“辛苦了”，让我多么有安全感。
从小被称为天才，无数的荣誉也成了我背上的厚厚的躯壳。可是我也会有输的时候啊。
所有人都来问，你没事吧？怎么可能没事呢。
可是，秀妍，只有你允许我输。当从你嘴里听到确切的肯定的声音，还是瞬间就戳中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红了眼眶。
最最温柔的是什么，是举重若轻，是千言万语最后说嗯，是不管刚才多么担心却不说出口的责备。
偏颇是你，宽阔是你。
4
秀妍，你知道吗，在你面前我就是笨拙的。也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敢毫无保留地展示我的脆弱。
会因为头痛到吃安眠药，会因为压力大口大口地抽烟，或许会让你感到遥远又陌生，但那就是我。因为喜欢你，所以在你面前，从来都学不会伪装，学不会掩饰。
秀妍，只有你对我最特别，也只有你和我最相似。无数个时候，你明明紧张得要命，看到我就会立刻放松；明明哭得稀里哗啦，看到我也会破涕为笑；明明很冷，脱下外套给你的时候你却说不冷；明明随意就可以让其他人背着你，却怎么都不肯让我背你。
那么多笨拙的微妙，想触碰，却又收回手。
喝醉酒时，大家都有口无心突然感慨，秀妍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漂亮了。所有人都以为，我也不过是随波逐流的附和，但谁也不知道，那是我一直没能说出口的真心。
有多久呢，久远到多年以前的街头初见，久远到那个说谎都会脸红的年月。
我想，真心喜欢过一个人是会明白这种感觉的。但凡真心，都会犹豫，不是不敢说，怕只怕所有的真心说出口之后，都会成为大冒险。
所谓的胜负之间，差的也不过是半棋，稍微的差池便是满盘皆输。最后，甚至连朋友都可能没得做。
说到底，我还是有胜负欲。
学不会套路，但我可以等待。
5
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多多少少留下了些绯色的暧昧。
秀妍，你知道吗，你曾以各种方式出现在我的梦里，笑靥如花。但那次你出现得太平静了，我们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彼此身侧，四目相对，没有声音，眼神里都是久远的故事。
没有忍住，还是吻上了你的红唇，柔柔软软的感觉，撩拨得心也痒痒的。
似乎这场梦太过于真实了，但第二天试探着问你的时候，多少带着点儿羞怯的尴尬，我在心里泛起波澜，急于得到一个答案，没想到却被你一口否认。
万幸是梦。
万幸青春里的隐秘心思，没有被戳穿。我总在想，青春年少里有多少没被提及的遗憾，我也会感慨，青春年少里总是不可避免地充满着自卑和遐想。
大家都小心翼翼地，藏起微妙的感觉，不多不少，就守在最安全的距离。
可这种感觉太难受了，我等不及了，等不及想要跟你在一起。想要在最重要的时候，拉起你的手，对你轻轻说一句，我爱你，爱了好久好久。
但我还是高估了自己，围棋世界里的杀伐果断，对我丝毫没有起到作用。看到正八搂着秀妍你的照片时，我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一个是我的好兄弟，一个是我爱的人，我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内心的错愕，像是打破了一面镜子。
或许，秀妍你是真的爱上那个他了呢？或许，退回原来的位置，把一切都藏起来，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哪怕不能拥有你，但我肯定的是，一定不能失去你。
天知道在酒店的那一夜我是怎么熬过来的。眼泪不争气地就流了下来，安眠药吃了一颗又一颗。
失约，但即使决定放手，还是要认真地，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也不知道，最后究竟用尽了多大的力气，才挤出这三个字。
也就是那一天一夜，消解了我所有十八岁青春里带着胜负欲的记号。骄傲的，妥协的，都带走了。
6
也尝试过放下，也开始慢慢相亲。平和地见每一个人，笑着和她们打招呼，说再见。
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像你，秀妍。
青春是什么，青春是当年的18岁。23岁的故事，不是青春。大家各安心事，带着自卑，带着忐忑，带着不确定，转了一圈又一圈，一晃五年就过去了。
有了软肋，也有了铠甲。
要不是在北京饭店的偶遇、独处，可能依旧不明白你的心意，我们也可能还是会彼此隐藏下去。
万幸，我终于还是知道了，关于五年前那个吻的真相。
也是那一刻，我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秀妍，原谅我，原谅我让你带着自卑，带着忐忑，带着不确定，走过这五年时光。
那是我们俩努力隐藏却又无法忘记，极力猜测却不敢确认的青春啊。想来，真的是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所有的泪水早已启程。翻开青春的书页，全是你的影子。
忍不住，即使在疲惫的时候也想出门看你一眼；忍不住，看见你就想暖暖地笑；忍不住，为你放弃哪怕是最重要的比赛；忍不住，只想吻你的红唇。
我只是想告诉你，不是你自作多情，而是，我真的爱你。
但凡真心，哪怕兜兜转转了一圈，谁又能说，这是遗憾呢。
秀妍，全世界你最特别。可此刻，我只想吻你。
7
愿意被你颐指气使，谁让你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呢。即使累得睁不开眼睛，可还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我们也会像其他情侣一样，生气，吵架。可无论怎么嬉嬉闹闹，最后还是会暗搓搓地，彼此讨好。
不是取悦、掩饰，就是以我们本来的样子。
秀妍你知道吗，神奇的是跟你在一起后，我再也没吃过安眠药。我曾一度以为，所有失眠的时刻都是因为压力，也可能有一部分是因为你。直到后来才发现，那么多失眠不过是源于生活隐藏在现实里的，心灵困境无法消解的时刻。
还好，你的出现，你的笑脸，让这些感染，绽放。从前我是你的守护天使，现在你成了我的守护天使。
水到渠成，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时间嘛，终究会成全所有的温柔。
【手记】：
青春停住的时间太短，倘若这一路旅途没有红灯，越走越快，你也会成为过来人。
23岁发生的故事，算不得青春。
青春是曾经的18岁，青春是当年的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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