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故事:创业失败的老乡

作者: 小葵嗳嗳 | 来源:发表于2023-08-01 15:05 被阅读0次

    这天我正在仓库上班,手机响了,显示一个陌生的来电,我看了看便接通了。原来是我老家的一个女孩子,我们算不上很熟,她是住在我们邻村的,一说起来便有印象。她先是自报了家门,然后我们互相在电话里打了招呼,她说明了她找我的目的。

    她问我厂里是否还招工,我虽然不了解这个女孩子,可了解他的老公。这个女孩是从其它的村嫁到我们邻村的,她的老公一直没有做过什么吃力的活,成日里上山打猎,下水打渔,游手好闲地荡来荡去,家里的重担都是他爹一肩挑着。我料想他们吃不了工厂里的苦,于是,我委婉地说,“厂里上班不自由,也累得很,只怕你们搞不惯的。”

    我当时先是把话这么说的,没有立刻去行政部给他们咨询。我心想他们也许就是一时兴起,要是吃不了苦,反而给自己还多了一件麻烦事。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了,让他们自己好好思考一番再做决定。

    不过一会儿,他们又打电话来了,说是想好了决定要来。我这才去找行政部,我将他们的具体情况作了说明后,帮他们落实了岗位。

    下午,这两口子就来到了我们工厂。带着大大小小几个行李包,还有一部小推车,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我先将他们带到了我的宿舍,又和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出门在外,老乡见面总是多一份亲近。虽然之前我们少有交集,坐在一起也觉得很随意,自在,好像有拉不完的家常。他们对我给予的热情很是感动,正像我当初投奔我堂姐而来时的样子,满眼都是祈盼。我看着这对还算年轻的夫妻,不免又把丑话说了一遍,“霞霞,你们来了,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要是吃得了苦又受得了约束就做,不然别白费了时间力气。”

    他们俩连连点头,还把他们创业的经过说给了我听。

    原来霞霞和她的老公是来珠海创业的,跟那里的老乡学习做烧烤生意,后来自己租了门面做起来。不料生意不景气,不出两个月,把从家里带来的两万多块钱亏完了。他们不想身无分文地回去,便想进厂来打工。当初这两口子也是怀抱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跑到广东来做烧烤生意,他们前几年早已听别人说做烧烤生意的一年可以挣十六七万块钱,他们便想着生意还会如从前这般,即使一年赚个十来万,也比在家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浑浑噩噩的混日子好。

    霞霞倒是个能干的女人,用我们家乡的话说是知事。她在家里做过十字绣,麻辣烫,卖过小菜,卖过水果。只是生意都不如意,做一门败一门,养家糊口都难。眼见小孩马上要上学了,这样下去连学费都会是个问题,霞霞便无私地拿出她仅有的两万块私房钱,和老公徐旭大包小包地赶到广东,跟熟人赶夜市做烧烤生意。他们置办了桌子,凳子,冰柜,烧烤架,租好了摊位,怀抱着十足的信心入行,无奈生意太差强人意,又赶上拆迁,生意一天比一天看不到希望,使得他们很是气馁。人累得够呛不说,还熬夜,兜里的钱也一天比一天少,心力交瘁的情况下,他们只好选择放弃。

    他们说完了,我的心情也变得很沉重。我看着他们,自己心里都酸,这何尝又不是我和前夫当初到处流浪的样子。风里雨里,我的前夫扛着老大的一个行李袋走在前面,我肩背手提几个小包跟在他的身后。我总是赶不上他的脚步,对前路的迷茫,使得我的脚步都是沉重的。我当初一个人来这里打工时,样子也如他们一般落魄,我现在比他们安定,不过是有了一份有月收入的工作,还有一个不被风吹雨打的居所。

    我们不过都是千千万万个贫苦劳动者的缩影,都是为了生活无根地到处漂泊。

    也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尽管我平时很是省吃俭用,很少到外面吃饭。可有朋自远方来,我还是要尽我的地主之谊。我带着他们到厂区旁的那条街上吃饭,当然我这个仅仅拿着四千元工资的人,所定位的生活标准不会很高,我计划着吃一顿百来块的饭菜。我们三个人吃得很高兴,一面吃饭,一面拉家常,不知不觉,我们又更加走近了一些。霞霞的老公倒也仗义,最后还抢着买了单。

    第二天,我带着他们办好了手续,开始入职上班。霞霞做事很利索,脑袋瓜也灵活,能吃苦耐劳,忍耐性强,比她老公成熟一些。徐旭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每天都闹点小情绪,一副爱做不做的样子。他吃不了这份苦,老想着回去做其它的事情,总是不上心,也搞不习惯。霞霞还要去哄着他,劝导他陪着她做到年底再回去,霞霞想着那时候他们的手边就可以存个四五万块钱了。

    徐旭被他老婆哄着,又能再坚持一下。我也时刻观察他们俩的动态,每天都去车间里看看他们。其实,徐旭能坚持那么久,也是很不错了。他从来没有打过工,受过苦,我还担心他做得几天就会喊苦受不了,实际上他是一直在苦苦支撑。他本是个病人,脑袋开过颅,里面都还有钢板,这条命都是药保着的,稍有不慎,就会癫痫发作,随时有生命危险。我数着日子过去半个月了,心想他也能撑到年底。

    那天吃晚饭的时候,徐旭又向霞霞发脾气,他当着我的面抱怨道,“就是她要留着我在这里做这烦心的工作,不然我来都不来的。”

    霞霞真是个懂情理的女人,她的脾气真的很好,总由着她老公耍小性子。她总跟我说,“唉!我都是让着他,不然把他的病搞出来了,得不偿失。”

    她老公朝着她发完脾气后,她还是帮他洗碗,洗衣,连吃个苹果也想着给他留一半。一大早出去给他买早餐,陪他散步。不得不说,徐旭是个有福气的人,他娶了一个十足的好老婆。

    看着霞霞这样,我也挺心疼的。本身她自己也是初来乍到,要受着车间老员工的气不说,还要受着车间组长的气,唯恐她耽误他们的产量。霞霞怕自己拖了后腿,常常最早到车间去,一双手到处都是划痕。自己在车间受了气,还要为老公担忧,还要忍受他的小脾气。

    我看着霞霞忍气吞声的样子,有时会反观自己。如果自己有她那么好的脾气,那么好的性格,可能我的婚姻也会过得下去的。哪怕我有她一半的好脾气,一半好的忍耐力,一半的会体贴人,照顾人,我怕是也不会离婚了。我觉得自己当初就是另一个徐旭,而我的另一半却不是霞霞。

    虽然当初离婚不是我一个人的原因,可是好的婚姻中,哪个不是一个在吵着,另一个在笑着,一个在闹着,另一个能忍着。

    现在的我变了,变得脱胎换骨了,可身边的人已经走了,茶也已经凉了。生活谁人都不易,还是且行且珍惜吧!

    一晃,霞霞和她老公到我们厂里干了三个月了,想想他们的这条打工之路真是一波三折啊!刚开始厂里不知道徐旭的病情,才让他进了我们的制片车间,后来被老板知道了,就间接地把他开除了。

    为了徐旭能在我们厂里干下去,我还求过我堂姐,求她理解一下他们的难处。我还拿出徐旭是大学生做招牌,想让他做到年底再回去。可是老板有老板的立场,有这种病的人当然不敢用,谁又不怕惹麻烦呢!

    不过即使不是这个原因,徐旭也做不下去了。每天的产量跟不上来,挨批受气不用说。上面的组长经理一直给他压力,也跟我打过招呼,说是再给他三天时间,再学不会就开除他。

    我看着他这样受气很是心酸,也请求过生产经理给他换个车间。他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份苦,受过这种气,这也是被生活逼得没有了办法,也磨了些个性。后来,他也觉得自己做不下去了,便自觉离开了。我堂姐给他介绍了一个包装厂,干的活比较轻松,不过他做了几天也没做了,后来跳了几个厂都不了了之。为了坚持到年底也好有点钱回去,后来只得进了隔壁的一个厂当保安。

    霞霞还好,一直留在了我们厂,相比于其它厂,我们厂的工资还是稍微可观点。不过,霞霞也是吃尽了苦头,因为车间是计件的,刚开始,她对工序不熟,受尽了车间老员工的挤压。好在霞霞自己还争气,比别人去得早,比别人回得晚,干的是别人都不干的重活,把一盘盘几十斤的电池搬来搬去。一天下来,肩膀都是酸软的,到处贴着膏药。我也给她求过他们车间组长,能不能不安排她搬电池,做做切边或者补封的活儿。电池确实是很重,即使半盘我也不一定吃得消。期间,霞霞也想过要换车间,但是还是听从了上面的人员安排,继续做着这份吃力的差事。

    后来,霞霞也坚持不下去了,她跟我说了一些事后,便递交了辞职单。本来她是计划坚持到年底再回去的,没想,那天她把首件表写错了,被经理骂蠢得像猪。经理凶巴巴地对她说,“要是做不了这份差事,就去拿辞职单。”

    霞霞哭着跟我说事情的经过,这份气是决意受不下去了,又想着自己做得这么累,铁了心要离职。我听了她的话,也很气,可我又能怎么办呢!若是我有权,我能给她做主。我除了安慰她一下,什么也做不了。她提出辞职,我没有挽留,这也本不是什么好工作,我留着他们在这里受罪做什么。

    他们走了,我反而心里轻松,不用每天为他们担忧。我自己当初还不是这么受着气过来的,我的堂姐是老板娘又怎么样?一切还得靠自己啊!这是一个狼性的社会了,要么变成狼,要么被狼吃掉,只有自己强了狠了,在外面才会少受些闲气。

    为了生活,我们只有吞下更多的委屈去喂大自己的格局,逼着自己把气受下去,逼着自己放弃一些个性,去适应这个环境。只有自己够强了,其它的都不是个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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