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蛇

01

大年初一凌晨五点，整个村仍沉没于黑暗之中。村里打了一宿的炮仗，小胜自然也是一宿没睡。他扛着水枪一路小跑，从村西跑到村东。

来到小俊家的大门前，他狠拍了几下，没人应，只是院内传来几声狗吠。退后几步，小胜看着大门上新贴的春联和福字。春联上的字是小俊父母托教书先生写的，漂亮又规矩的几个字。

小胜的心里不知怎的升起一股子阴霾来。他举起水枪，朝春联上狂呲一通。借着月光，小胜看着春联流下猩红的血，像细针刺入皮肤。

他蹑着脚步离开了，屋内熟睡的小俊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复又睡着了。

小俊是在母亲的辱骂声中醒来的。他听母亲说：“哪个小王八羔子，贱的，真他妈的大过年的晦气，触霉头死了!”

父亲说：“秀静，你别生气哈，肯定是村里的哪个小孩，玩的时候不小心……”

母亲喃喃自语：“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母亲抱怨个没完，骂骂咧咧地和父亲贴好了新春联。是防水的。母亲说，过个年，还贴两次春联，今年估计过不好了。父亲又是一阵安慰。小俊觉得父亲这点子好，什么事都向着母亲。

02

小俊穿上新的耐克鞋。母亲高高兴兴地穿上貂皮大衣，戴上金手镯。手镯精巧漂亮，仔细看还能看见牡丹花纹。父亲带着妻儿，开着新买的大众帕萨特，去城里给岳父母拜年。 父亲买了三盒冬虫夏草，说是给爸抽的。带了几瓶剑南春，说是让爸尝尝。

还没等小俊敲门，门就自己开了。小俊给外公外婆拜了年，外婆乐呵呵地抱起小俊，塞给他一个大红包。

小俊父亲把烟酒放到餐桌上。小俊外公责怪他：“建兴，买这些干什么，爸有钱呢，还用你买。”

父亲呵呵一笑：“没事，爸，一年也没空来看您和妈，都是一点小心意。唉，我和秀静还给妈买了个金戒，让妈戴戴看合适不。”

一家人乐呵得很。小俊觉得无聊，去卧室玩起乐高来，客厅的笑声一阵高过一阵。

午饭是饺子，猪肉荠菜馅的，带着鲜。小俊带点晕车，但还是吃了不少饺子。外婆看小俊脸色不好，说：“这来一趟把孩子劳累坏了，看看那小脸，煞白煞白的。”

父亲说：“孩子晕车挺正常，习惯习惯就行了。”

外公说起来小俊啥时候去城里读书的事。母亲说：“村小的教学质量还行，小俊才二年级，等他小学一念完，我们就在城里买房子，让小俊上市里的小学。”

外公点了点头：“建兴，你工作还忙呢哇，平时家里有啥活也让秀静做做。秀静也是，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

母亲嘟着嘴：“知道了爸，建兴疼我，我又能有啥子办法咧。”

饭后父亲洗了碗，勤勤恳恳的男人样。母亲嚷嚷着要做指甲，父亲还没套上外套，她就拉着他要走。

小俊乏了，躺着睡午觉。睡前看了眼手机，小胜给他发的短信，问他在不在家。

他老老实实地回复，不在，我来我外婆家了。

小胜问他几时能回去，他说初五之前能回去。

睡了俩小时，母亲美滋滋地回来了，伸长自己那双莹白的手。

“小俊，妈妈做的美甲好看不？”

“好看，妈妈做什么都好看。”

小俊想，好看，九阴白骨爪似的。

“唉，不愧是我儿子，果然还是儿子最好。”

父亲插话了：“那老公不好吗？”

“老公也好，我老公最好了！”

外公看了说：“建兴，你就顺着秀静来吧。三十来岁的女人了，做什么指甲。”

母亲不咋乐意了，父亲急忙说：“没事爸，秀静喜欢不就行了，而且做都做了，女人三十一枝花嘛。”

“哦哦，你俩只要好好的，就行。”

03

小俊肚子里的午饭还没消化完，晚上又是一顿涮火锅。红艳艳的火锅底料，加上高汤，让人食指大动。

外婆给小俊夹了一大筷子肉，母亲说孩子吃点就够了。外婆说：“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挺好，又是个男娃，不怕多吃。”

又辣又香，一大家子人都吃高兴了。外婆说这不比饭馆里的火锅好多了，人家都不知道上的什么肉。

父亲和外公喝着小酒说着知心话，母亲和闺蜜打视频聊天儿。小俊跟外婆说他吃撑了，外婆取了俩片消食片给他。

消食片酸酸甜甜的。小俊想起来去年圣诞节父亲给他买了一大袋子的橘子硬糖，也是酸酸甜甜的，可惜后来都让小胜给吃掉了。那个时候他生了龋齿。

小胜又给他发了消息，他懒得回。谁往对联上呲的水，小俊心里明白得很。拿母亲的手机打了几局游戏，睡前背了几首唐诗，早早地睡觉。

第二天，小俊的小表妹来了，外婆外公笑吟吟地，但是没给红包。

小俊虽然不喜欢她，但还是向母亲要了一百块钱请她吃肯德基。她没压岁钱，挺可怜一小孩。

父亲陪他俩去的。天气有点冷，冻头皮。小俊戴上了棉乎乎的耳套，小表妹的耳朵被冻了个通红。

去肯德基的路上，一个老奶奶在卖冰糖葫芦，小表妹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父亲上前买了两支草莓葫芦，小俊说：“别了，我不爱吃，都给妹妹吃吧。”

小俊点了两份双人套餐，父亲不爱吃这东西，去隔壁面店吃面，现在就他们两个人。

小俊故作体贴地，只吃了一个汉堡，喝了一杯可乐。剩下的都给小表妹吃。

小表妹吃得着急，把番茄酱糊了一嘴，小俊见了，乐得呵呵大笑，到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

父亲问小表妹吃好没，她说：“哥哥可好了，好吃的都给我吃。”

“小俊懂事了，懂得让着妹妹了，好孩子，好孩子。”

小俊微微一笑，自己的游戏机有着落了。

老年人讲究着，初五不宜出门。初四下午，小俊一家子回了家。父亲开大门的时候，小俊感觉到有个人躲在暗处窥视着他们。

04

这个年过得属实无聊。挨到了初六，小俊等着小胜上门来找他。果然，他刚吃过早饭，就听见小胜在叫他了。

临出门，他拿了一盒摔炮，往口袋里塞了几粒大白兔奶糖，他嫌腻歪。

“妈妈，我去找小胜玩，给我点钱。”

母亲给了他一张一百，他摇头：“五十就行了。”

他当然不想小胜把一张崭新的一百花成两张五十，或者更少。

小俊打扮得比城里小孩还潮流。一打开门，就看见小胜杵在那，优越感油然而生。

小胜穿着不合身的棉袄，鞋子破旧，脸被冻得通红。小俊压低了帽檐，很酷的样子。

两个人拆开摔炮的外包装，在路上一边走一边玩。噼里啪啦地，他俩玩爽了。

墙边卧着几条流浪狗，闭着眼睛。小胜拿出几粒摔炮就往它们身上扔去，几只狗被吓得四散奔逃。有一只黑狗不服，小胜又往它身上扔炮，这下，它再也不敢回来了。

他俩乐得捧腹大笑，小俊也说，真挺好玩的，流浪那么长时间的狗，还跟龟孙子似的。

小胜家的门没上锁，一推就开了。小俊环顾四周，想着，他家真是一年比一年破烂。

屋子里的墙皮很多都掉了，一块一块的，被人踩成粉末。不论远看还是近看，都是丑陋的伤疤。

“小胜，你妈呢？”

“忘了跟你说了，她嫌我们家穷，去年跟野汉子跑了。我奶奶住最里边的屋，身体也不好，都是我爸在照顾。”

在这屋里待久了，小俊真想屏住呼吸。一阵一阵的臭气搞得他胃里难受，想把早饭吐出来。

小茶几上摆着个果盘。勉强说是茶几，其实就一个小破桌子。小胜揭开果盘让小俊吃点东西，小俊捏了颗花生，刚要塞嘴里，却发现已经霉变。

小胜的奶奶在里间咿咿呀呀，小胜赶紧去看。小俊乘机把花生扔掉了，怪恶心的。

小胜提着尿桶出来了，没看小俊，小跑着去倒掉了屎尿。爸爸不在，照顾奶奶的事，还得他来做。

小俊忍不了屋里的腥臊味，走出去透气，远远地看着小胜提着尿桶回来，脸上笑眯眯的。

小胜洗干净手，两人站在门框边瞎聊天，聊新出的游戏，什么都聊。小胜说今年过年没吃到饺子，妈跑了，爸也不会包。小俊赶紧说，那你来我家吃呀，我妈包了好几盒饺子。

小胜眼睑一垂，说要不算了。小俊说，没事儿，吃顿饭而已。我妈还给了我钱让咱俩买吃的。

一说吃的，小胜就来劲儿了，拉着小俊的衣服就往小卖铺跑。小俊还怕他把自己衣服拽坏了，赶紧把他的手拿掉。

小卖铺的东西卖得不贵，老板挣几个小钱，图个乐呵。小俊把那五十块钱给了小胜，让他拿东西算着钱。

小胜拿了一盒德芙黑巧，一袋虾片和几袋辣条。本来还想买雪糕，不过钱好像不够，于是作罢。

老板见小胜一直盯着冰柜，知道他想吃雪糕。老板拿出两根小布丁，给他俩一人一根。说是白送的，祝他俩新年快乐。

小胜嘴甜，赶紧说：“谢谢您，祝您新年财运滚滚来。”

05

冷风一阵一阵的，小胜小俊舔着雪糕，丝毫不畏惧寒冷。雪糕吃掉一半，他们看见有个佝偻着背的中年男人朝他们走过来，那男人眉眼之间像极了小胜。

看着男人，小胜失神地叫了一声“爸”。

小胜爸爸那张受过风吹日晒的脸像极了皲裂的黄土地，黄土地的沟壑就是他的皱纹。眼睛的分泌物粘在眼角上，皆是一副中年人的沧桑。

小胜爸爸和他俩寒暄了一会。他说，在城里做工挺好的，不累还挣钱，比村里种地强。

小胜爸爸看了眼小俊，挤出来个笑容，说：“小俊过年好哇，看看这穿得多洋气，活脱脱的城里人。”

小俊礼貌地回应了几句，小胜爸爸又说：“宿书记是个好领导，你们一家人，就是咱村的福星。唉，现在日子也过得越来越好了，没啥不满足的。”

小俊说：“您真是谬赞，谬赞。我爸当这个官就是为民服务的，这都不算啥。”

小胜爸爸又跟小胜说话：“你以后好好跟人家小俊处，多学学人家。”

小胜勉强笑着说：“知道了爸，我跟小俊一直都是好朋友。”

小胜爸点点头，转身走了，大概是回家。

小胜看着爸爸离去，难过地把头埋进臂弯。小俊想安慰安慰他，可是不知道说啥好。

小胜叹了口气，小俊把口袋里的奶糖塞到他手里：“有啥不高兴的，吃糖啊。”

奶香四溢的糖块，含在嘴里别提多幸福了。小胜尽量不让自己露出一副小家子的模样，他很好地把真实的自己掩藏起来。

中午自然是去小俊家吃饺子。小俊父亲一见小胜就说：“好孩子，放假这么长时间伯父还是头一次见你，小胜也长大了。”

小俊父亲招呼妻子：“秀静，给孩子们煮点饺子。”

“得嘞。”

热乎的饺子端上来，蘸上蒜醋，对于小胜来说，这是天赐的美味。小胜吃得高兴，小俊反倒没吃几口，他早吃腻了这东西。他想去市里的万达吃鸭血火锅，那才好吃呢。

“伯母，您包的饺子真好吃。”

小俊母亲乐了：“好吃就多吃点，你吃着开心，伯母心里也开心。”

小俊父亲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但消失得很快。这明明是速冻饺子，哪是秀静包的，娶了个老婆碗都不刷，哪会包饺子。这孩子，怕不是讨秀静开心的吧。

不过他也只好说：“你伯母不经常包，你喜欢吃就行。”

小胜吃到肚子发涨，才放下了碗筷。饭后小俊刷了碗，母亲联系几个好姐妹来家里搓麻将。家里不是小孩呆的地，他俩又在村里头瞎溜达。

06

摔炮还没耍完，小胜把余下的炮装在口袋里。两个人走路去村头的小溪，走了一段路，一个老人牵着一条大狗迎面朝他们走来。

老人眼盲，狗是导盲犬。小胜寻思着好玩，再一次把摔炮朝老人的狗扔去，大狗被吓了一大跳，老人捂住了耳朵。大狗龇牙咧嘴地狠盯着小胜，小胜不怕，做着鬼脸。下一秒，大狗疯狂地跑向小胜，狠狠咬住他的小腿，霎时鲜血直流。小胜想起小俊家的那副春联，他的水枪让它流泪，红得像血。

一旁的小俊也被吓得心脏狂跳。大狗咬完小胜，赶紧躲在老人身后，瑟瑟发抖。

此时痛感才如潮水袭来，小胜疼得大喊大叫。小俊赶紧拿出手机给爸通了个电话：“爸，你带上村里医护室的人赶紧来，小胜让狗咬了！对，对，我们就在去村头小溪的那条路上，没走远，你赶紧来！辛苦了爸。”

老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对大狗喃喃道：“洋洋，这次我怕是保不住你了。”

不一会儿，一辆小面包车停在了他们跟前。村医穿着白大褂先下来了，和几个护士把小胜抬上了车。小俊父亲也急匆匆地下来，抓住小俊的手：“俊俊，狗没咬你吧。”

“没有，爸，我好好的。”

父亲的额头布满汗水，甚至滴到眼镜上。小俊伸手为父亲擦了擦汗。

老人听见说话声，一步一步走向他们父子，跪下道：“宿书记，是宿书记吧……”

小俊父亲赶紧扶起他来：“付大爷，您是村里的老人了，怎么能给我跪。”

“不重要了，今天不是两个孩子的错。怪我，没牵好狗，但是宿书记，洋洋不是条坏狗啊……”

老人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洋洋也耷拉着头，委屈难过的样子。

小俊父亲狠心说：“您眼睛不好，需要这狗，换一只就好了。今天毕竟吓着我儿子了，不可能和狗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老人沉默了，小俊父亲又说：“我会花钱把它送回城里的导盲犬基地，我说到做到。”

老人点头：“知道了宿书记，您这么做，对谁都公平。”

小俊父亲把老人送回家，把洋洋牵走了。狗乖乖地跟着小俊父亲，只是，它一步三回头，仍依恋自己的主人。

小俊往医务室走的时候，看见自个的妈带着一群姐妹也来了。

小俊母亲赶紧拥住小俊：“把妈吓死了，妈还以为你也被咬了，幸好没事。”

有个女人说：“那狗哪去了？”

“建兴说牵回来了，明天差人送回去，再弄个新狗回来。”

另一个说：“付叔的那狗？那狗脾气挺好的呀，平时不咬人的，今天咋的个回事了也不知道。”

小俊当然不会说出事情原委：“我俩当时看见那狗，小胜对着狗做了个鬼脸，狗就扑上来了，吓懵了我俩。”

小俊很自信地撒谎。当时除了三个人和一只狗，压根没人目睹这件事。

小俊妈妈说：“到底是畜生，咋也不能招惹。听妈的，你以后离狗远远的。”

小俊应付过去。来了医务室，小胜正躺床上打点滴，伤口消过毒包扎好了。护士和小胜爸爸说：“孩子得在24小时内打狂犬疫苗，早打早好，疫苗得去城里弄。”

小胜爸爸耷拉着眼皮，小俊说：“您要不先回去，疫苗这事我跟我爸说。”

小胜爸爸还没出医务室的门，小俊父亲就过来了：“疫苗的事我已经托人去办了，估计快。”

小胜爸爸拉住他的手：“宿书记您真是太好了，这次又是欠您一个人情。”

“多大的事，小胜的医药费我也出了，没事，没事儿。两个孩子也是很好的朋友啊。”

挨到晚上，小胜醒了，感觉左臂麻得很。护士来了说还有两瓶液没输。

小俊问他想吃啥，吃完再输，他说随便。小俊母亲带了两包泡面和两个饭盒，两人泡了吃。

小胜把泡面汤喝了个精光，护士又给他插上针。等护士走了，他才问小俊：“那狗呢？”

“让我爸送走了。”

“你咋不让你爸杀了？”

小俊惊讶：“那也不好吧，毕竟也是一条命。”

小胜说：“就应该把它杀了，要么卖到狗肉店，也是一样的。真不够解气。”

“谁让你招惹狗的？”

“我就玩个摔炮，怎么招惹了？是它自己不懂得躲开啊。”

小俊心想，就你，还他妈嘚瑟，要不是我爸，你估计得得狂犬病。

07

这个年在混乱中过去了。过完年就开学，小胜的腿好了个大概，但是不能剧烈运动。

体育课，老师让大家自由活动。跳皮筋的有，转呼啦圈的有，跳大绳的有。小俊拿起一只毽子，在小胜面前踢起来，两个人都高高兴兴的。

“等你腿伤全好了，就能想玩啥玩啥了。”

小胜说：“现在我腿脚不方便，爸也没出去打工了，照顾我奶奶。”

“行了你，多大点事。”

第一节语文课学的是夸父逐日的故事。

“夸父与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饮，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

学完了，小俊笑着跟小胜说，夸父就是一傻逼，还跟太阳竞跑，不自量力，化成桃树林也是活该。

这学期班里开始传一些故事书，上面都讲了一些男女情爱的故事。这个年纪，正是对异性充满好奇的时候，小胜小俊也不例外。调皮的男孩子都喜欢拽漂亮女孩的辫子，小故事也是他们爱看的，一到下课，他们看故事看得津津有味，就差钻到书里去了。

一有节假日，小俊就和小胜一起去县城的书店买些禁书来看，小俊总是能骗过母亲，小胜根本没人管他。后来他们更放肆了，买了录像带收藏起来，即使不看，也能满足他们心中羞耻的欲望。

两个人都对同一个女孩感兴趣，她就是小鱼。小鱼是班花，白皙的皮肤，水灵的双目，小嘴粉嫩如刚熟了的樱桃，性格文文静静。她长得漂亮不说，学习还好，写得一手好作文。

毛头小子们都喜欢她，可是小鱼眼高于顶，哪儿看得起他们。小鱼说初中她要去城里念书，哪怕是在县城念，也绝不会留在这儿了。小俊一听，乐了，说不定他跟小鱼以后还能在一块。

有一天放学，小胜嚷嚷着要买零食。小胜进去买，小俊在外边等。正是中午，小卖铺老板打着盹，小胜买了点东西结了账。

他出来的时候，递了可乐给小俊，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金丝猴巧克力开始吃。

“买巧克力了？”

“嗯，偷的。”小胜波澜不惊。

“你这不太好吧？”

“嘘——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说他这么个大好人，我又不偷多，他也没什么损失吧，谁让他是个好人呢。”

小俊发出母鸡下蛋似的笑声：“像你这么说，倒也没错。”

小胜把偷来的零食塞到小鱼的桌洞里，她很开心。一来二去班里人都知道小胜在追她了，她也没反驳。

小鱼一天比一天漂亮，两个男孩也是越来越爱慕她了。

小胜说：“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把小鱼弄到家里。”

“谁家？”

“这个……要么你家吧，我家里有我奶奶。”

“行啊。我找一个日子吧，啥时候我爸妈都不在家，就是好时候。”

08

半个月之后的五一假期，小俊妈妈要去城里买名牌，小俊爸爸要加班，村里开启了新的扶贫计划。

课间，小俊跟小鱼说：“你要不要五一那天来我们家玩，我入了好多好玩的东西。”

“去你们男生家不太好吧。”

“那有什么，大家都这么熟了，我爸还是村书记，你得相信我爸吧。”

“那好吧，刚好我也没事。”小鱼勉勉强强答应，“我想把我好姐妹也带上。”

“可以可以。”

小俊和小胜说悄悄话：“小鱼我搞定了，不过她会带着她姐妹过来。”

“那咋闹呢？”

“我也在想啊。”

小胜说：“要么这样，到时候大家一起吃饭，喝饮料。往她姐妹饮料里下一点安眠药，她困了以后你送她回家。”

小俊点点头：“这估计行。”

五一这天阳光正好。早上十点多小鱼穿着蕾丝小长裙，牵着自己的小姐妹来了小俊家。

小胜和小俊早早就等着了。小鱼说她姐妹叫寻寻，上四年级，但是跟他们同岁。寻寻笑眯眯的，脾气很好。

午饭吃烤肉。小俊家里有空气炸锅，不费力气就能做出好吃的快餐。两个女生喝饮料，男生喝啤酒。小俊事先在寻寻的饮料里加了安眠药，事情真是出乎寻常地顺利，寻寻喝下了那杯饮料。

寻寻只喝下了半颗安眠药，头有点晕但是不至于睡着。

小俊主动说：“寻寻好像困了，要么我送她回家吧。”

小鱼说：“估计也是吃饭吃困了，那你去吧。”

小俊拉着寻寻走了。小胜心中狂喜，他终于可以和小鱼独处了。

“小鱼，我们看个电影吧。”

她没否定。

小胜打开电视把录像带放进去，拉上窗帘开始看所谓的“电影”。

看了一会小鱼面红耳赤，这哪是电影，明明是片子，他怎么好意思把这种东西放给她看的！她站起来要走，小胜从后头一把抱住她的腰。他把她压在沙发上，吻她的脖颈。

电视里不时地穿出男人的低吼和女人的喘息，这极大地刺激了小胜的神经，他轻舔她的耳垂。

小鱼蓄足力量，狠狠把他推开。小鱼不是弱女孩，她帮着父母干了好几年的农活，力气并不小。小鱼逃出小俊家，跑出来的时候，差点撞在小俊身上。

“你怎么了？我刚把寻寻送回家。”

她抱住他的胳膊抽泣：“吴园胜就是一个色狼，他欺负我了！”

小胜凝着脚步从屋子里出来，看着院里的他俩，全身的血液冻住了。

小胜让他爸狠揍了一顿，被打得鼻青脸肿。小俊也变了，自然不是他的好兄弟了，经常和别的男生一起孤立他。小鱼也对他没个好脸色，班里的女生对他指指点点。

他受不了这个环境，干脆退学不念了。他爸也管不了他，小胜学习不好，就算念下去，也是没什么出息的。

后来，小俊考上了县城最好的高中，小鱼伴随左右，两个人享受着爱情的甜蜜。

小胜长大了，帮人家做工，割麦子。累，但是有希望。

辽阔的小麦场。晚上，小胜坐在麦场边喝二锅头，想抽烟，但是不敢。远远望去，未收割的麦子泛着暗金色的光芒。

有小动物的声音，像是老鼠，或者别的什么。老鼠好像被什么东西咬到了，吱吱地叫。那东西细长细长的，眼睛清亮，近乎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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