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散步要过桥,桥对面是片还在建的新区,安静些。
过桥的时候,看见一个中年人蹲在桥头,他看着得有四十五六,或许真实年纪会小一些,但一看就是常年体力活的积重,把衰老提前称出了分量。
他上身穿着皱巴巴的灰汗衫,汗衫短了一截,塞进裤腰里。他的穿着,会让你不好意思看他,怕被误会成是残忍的“审美”。
他倒是看了我几眼,我走过去的时候。看的我莫名其妙。
我逛了一会儿,看看道旁新栽的杨柳,有的抽条了,扶摇;有的没抽条,倨傲。
因为在建新区,还搭了不少简易活动板房当做工棚。眼下正开饭,他们吃的可够晚的,也有可能是,这会儿吃凉快。
我想到刚才桥头蹲着的那个人,他也是属于这的吧,怎么没吃饭呢?
走回去的时候,他还在桥头,没有再蹲着,站着。
我快要经过他,他有点舌头打颤:“老师,帮忙看哈这个。”
(我们这边,老师类似于“师傅”是个敬称。)
他从裤袋里,犹犹豫豫揉出来张像是广告宣传单的东西,递给我。
我接过来看,是一个超市开业庆典宣传搞活动,每张单子都有个抽奖码,刮开涂层,就有不等的奖品或是空白一方。
他这张中了,还是个较难得的三等奖,指定啤酒一箱。
我不知道他把这给我看是什么意思了我险恶用心的在想,是不是新手段的骗局,比如啤酒折价卖我?
愿闻其详。
他还是不开口,或者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只好先声登场:“中奖了,怎么不去兑呢?”
他说:“是嘛,是嘛,你也看出来是中奖了噻?啷个(为什么)就不让我兑咧,黑店!”
我听了,觉得莫名其妙,想着赖一箱啤酒,也富裕不起来。
我说:“你去找他们理论呀,的确是他们理亏。”
他说:“他们说这个日期截止了,我没赶上,这个有啥子说法没得(没有)啥子‘姐子’、‘哥子’的,我搞不懂!”
单子还在我手上(他递过来时,一只手拽着一角)。
我说:“你让我认真看看。”
他有些不情愿地松开了。
我细看了一下,截止日期是在上个月了!也不知道这张单子怎么落到他手上的。
我给他解释,我说过去这么久了,人家肯定不认账了,兑奖就是这样的,你看新闻上,还有人跑慢了,连五百万都没领到。
他先是在脸上很空旷的露出不甘心的表情,继而五官后知后觉地愁苦了起来。
他说:“哎呀,我真的是个灾星!从来啥子(什么)好事都没遇到过,第一次中箱啤酒,还喊我搞脱了。”
建筑工人的工资并不低,我想他是因为生活多有不顺,才这么痛惜这一点意外的小小的慰藉。
我想要不要买箱啤酒来送给他,但又觉得这样不妥,因为体力工作者对“施舍”总是来得分外在意。
他说:“谢谢你了哈,之前问几个,都不肯帮我看。”
我摆摆手。
回去的时候,忍不住回头望,他还在桥边站着,传单不知道扔了还是又放回了口袋。
写在纸背后的话:
唐诺的书中,提到但丁·加布里埃尔·罗塞蒂读了《呼啸山庄》后写给朋友信中的话语:
“事情发生在地狱,但不知为什么全都是英国地名。”
最近的社会新闻,让我有了想学舌这话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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