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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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在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家里买了一辆自行车，飞鸽牌的。多少钱？我不知道。年纪小，对钱没有概念，也没有看到钱长啥样。看到这里，有人可能“噗哧”一声笑出声来。的确，80年代山区农村贫苦农家的孩子，对钱的认知就是这样滴。也没有听父母说起过自行车花了多少钱。

故乡每6天可以赶集，赶集的日子最热闹了，家家户户有吃不完的农产品都可以拿出去卖，往往在赶集的路上，可以看到背青菜的，提鸡蛋的，挑腊肉香肠、红薯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收获的笑容。

现在，我还依稀记得买自行车的情景，也是赶集的日子，我和父母一起上街，许是早就看好了，很顺利的买下来。那时候父亲还不会骑车，一路推车回家，父亲脸上挂着笑容，小心翼翼地推着往前走。我和母亲跟在后面，大家有说有笑地走着，看着崭新的自行车，路过的人都投来羡慕的眼光，偶尔碰见熟人寒暄几句。父母一直都是笑容满面，无比轻松自在。这种气氛是少有而珍贵的，至今我也能体会到其中的点滴幸福。

接下来，就是父亲学车了。那时候爷爷还只有六十岁左右，身体很健壮，顺理成章地，陪练的活就交给爷爷了。真是多年父子成兄弟，爷爷也乐此不疲，每天忙完农活，吃完晚饭就陪着爸爸练车。扶着爸爸上车是一件最难的事，需要很大的力气，由于没有找到技巧和平衡，人显得格外笨重。只见爷爷死死抓住后面座位上的铁杆，父亲佝偻着背，笨拙地爬上去，有时候没有站稳，连车带人一起摔在草堆里，我们看着父亲狼狈样子，都哈哈大笑起来。这时候爷爷也不免自责，说自己没有扶好。待爷爷再次扶好后，父亲比前次更利索地爬上车，坐上坐包，用力蹬脚踏板，坚难地向前移动，爷爷也在后面亦步亦趋。半个月过去了，父亲终于学会了骑车，可以上下自如，潇洒地院子里跑上几圈了，有时候还来个“杂技”，单手扶车。爷爷看着父亲的驾驶技术有长进，长嘘了一口气。

父亲学车是件快乐而滑稽的事，现在似乎都能听到院子里的笑声，那段时间父亲像个孩子似的快乐，每天笑容满面，轻松自在。那是一段快乐而幸福的时光，全家都沉浸在父亲学车的快乐里。似乎一场电影，父亲，爷爷是主角，我，奶奶，母亲是看客。现在电影都落幕了，只剩下我和母亲孤独地守着看台，偶尔回想起那段充满欢笑的时光，不禁泪眼朦胧。

学会了骑车，自行车就是父亲的马儿了。出门办事，赶集卖东西，农忙季节驮粮食，摘茶季卖茶叶，有时送我去乡镇上学都是父亲骑车。

那时候，哥哥已经在县城上高中了，从我们家到县城大约一百里路左右，毎个月都是父亲骑车去看哥哥的，头一天就准备好需要带的东西，第二天天不亮父亲就走了，一般要晚上八点左右才到家，有时候更晚。父亲没回家，我们都焦急地等着，一直到听见自行车的声响。父亲常常穿着白衬衫，从月光下走来，父亲总是按几下铃铛，车铃声是清脆悦耳的，我们就知道他回来了。

晚饭是预备好的，父亲一边吃晚饭一边向我们说着哥哥的情况，第一次骑车去县城父亲觉稀奇而兴奋，后来父亲每月去一次，慢慢地，就习已为常了。

每次用完车，父亲都要认真清理，特别是雨季，土路泥汀不堪，自行车出门就是脏兮兮的，有时候连父亲身上都是泥水。一到家，父亲总是拿着抹布，水盆，在院子里将自行车全身上下擦拭干净。刚开始，全家人觉得清理自行车都是新鲜的，常常看到，父亲洗车，我们在旁边看着，还时不时地提醒父亲哪里没有擦干净。

由于父亲保养得宜，很多年过去了，自行车还如新的一般。父亲每次擦车洗车，刚开始，母亲是不说的，可能也是认为新车应该打理吧。渐渐地，看到父亲一洗车，母亲就开始唠叨了，后来，就直接开骂，最后，擦自行车成了父母吵架的原因之一。父亲去世了，母亲和我们一起生活，家里的东西不是变买就是送人了。唯独自行车没有，现在依然放在老屋里，几年前我回老家看到过一次，早已锈迹斑斑，也许母亲对自行车深深地怨恨着。

看到自行车的那一刻，我的泪水无声地掉了下来，主人不在了，它还在等待些什么呢？似乎我也看到了它无声的哭泣，也许它也痛苦吧，没有了主人的照看，任时光匆匆流逝，终有一天化为泥，化为土。

而父亲的身影常常在眼前浮现，在送我们上学的路上，在卖茶叶的路上，在卖稻谷玉米的路上，永远是白衬衫配干净明亮的自行车。

无戒90天写作训练营第四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