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活着就老了

现在在看冯唐的杂文集，看到这篇”活着活着就老了“的时候，突然觉得，这好像就是我现在的感觉啊。二十几岁的时候，总觉得三十是一个坎。三张儿以后，就好像会有人拨动一个指针，把我的年龄指数指向3；就好像参加一个比赛，会被分到“三十岁及以上组”；就好像一颗放久了的白菜，被从新鲜菜墩儿里择出来，搓到另一堆儿，上面的牌子写上”老梆菜”！但当我一觉醒来，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自己第三十个年头的第一天是，却没有人拨指针，没有人给我分组，也没有人把我搓堆儿。 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毫无察觉的，活着活着，就老了。

想起我刚来美国读研究生的时候，经常喜欢在师兄师姐面前感叹“唉老了”。文艺点说叫“为赋新词强做愁”，通俗点说叫装逼。换来他们一句“你还老啊，我们才是真的老了”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满足的优越和肆意的放松。即使面对十七八岁刚上大学的孩子，也毫无沮丧：我不过也就比你们大三四岁吗，年轻的很。仿佛只是一眨眼，再感慨自己老的时候，换来的却是“哦是啊，时间过的真快”的附和。操！这说明真的老了！

老了先体现在腿上。以前一周打三次篮球，每次4个小时，大开大合予取予求。睡一觉第二天照样精神光鲜。打着打着突然发现，一周打一次都缓不过来了，随便跑几步腿肚子就开始转筋了。感觉我现在看那些小伙子打球的哀怨眼神，就像当年被我鄙视的大叔们看我的眼神一样，充满英雄迟暮的悲壮和羡慕嫉妒恨的阴暗。

老了还体现在身上。髀肉丛生肚腩横流。虽然偶尔光线帮忙还能看到一点点肌肉的轮廓，帮我想起我腹肌团聚之前各自割据时我的肚子长什么样，但邪恶的脂肪很快又颤抖着提醒我其实那些都是假象。

许多观念也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我喜欢看人，尤其喜欢看女人。大学时候一个兄弟曾经教育我，看女人先看脸的是小男孩，先看胸的是大小伙子，先看屁股的是老男人。我一度很享受每天看着姑娘们浓妆淡抹各展花容，活着活着发现自己只看到一个个大的小的圆的扁的上翘的下垂的屁股了。我还喜欢看电影。以前喜欢看劲爆大片，水深火热，铁马金刀，满满是激情的澎湃和嚣张的释放。后来就只看文艺片, 尤其是怀旧的文艺片，婉转旖旎，细腻恬淡，看不了大片了，太闹。有一次还竟然抱着“17岁的单车”看了好几遍。除了喜欢看高女神以外还有就是让我想起了高中时候骑着破自行车呼啸北京街头。车把都摔松了，拐弯掰车把，车把转了车轮子没拐。那时候中关村大街还叫白颐路呢，我们几个小痞子在车上勾肩搭背并成一排，把整个自行车道都堵了，迎着北风还唱着歌，到学校满嘴沙子。我还喜欢写作，从小学都高中都是班里写的最好的，习作本被老师留下做教材，文章经常年级传阅，招别的班的姑娘跑我们班门口来看看写出这样文章的小子长啥样。后来发现根本不想写了，因为懒因为累因为事儿多没时间。现在在想聊发少年狂，也是江郎仲永了。

但活着活着，也发现自己能安静的坐下来，品一盏香茗，听疏雨微风了。跟朋友们一起，能不谈姑娘和票子，而是聊聊电影书籍历史政治人生理想了。看一本书，也能坚持着看过开篇的无聊和晦涩，体会内容的跌宕起伏了。听一首歌，也不再只是关注旋律，而更多的留意歌词的意境了。从这些之中，我发现了许多陌生又美好的东西。我惊叹自己之前竟然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些生活亮点，人性的闪光。仿佛我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活过一样。

每一天，我都感觉一个全新的充满未知的乐趣的世界向我扑面而来。那感觉让人兴奋惬意，像是心爱的姑娘对你回眸一笑时长发甩出来的香气，像是劳碌一天后钻进刚刚晒过的干净被窝的暖意。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未体验过的。每天睁眼，都感觉有很多的事物没有体验过，很多的美好没有领略过，很多的知识没有见识过。年少时总是无所事事度日如年，现在却感觉时间飞快白驹过隙，总是不够我来利用。

我写下这篇文字，因为我对自己说，再不好好活着就真的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