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和燕子

小时候，外婆家的屋檐上住着一窝燕子。

不记得它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住在这里的。只知道每年大地回春的时候，它们都会飞来这里，每天忙碌着飞来飞去，抓紧把已经残破的窝修补好。

然后开启新的美好生活，生一窝蛋，孵几只燕宝宝。每天起早贪黑，给宝宝们觅食，抚养它们长大。

盛夏的天气总有下不完的雨，有时滴滴答答，有时淅淅沥沥。百无聊赖的我，总会和外婆一起坐在门口看那窝燕子。两只大燕子无惧风雨，不停地冒雨飞出去给小燕子们带来食物。有时候它们飞累了，会偶尔停在院子里的晾条上休息一下，那样子看起来很让人心疼。赶紧回窝里去吧，外婆总会这样絮叨。

外婆很喜欢燕子，因为它们总是一家人住在一起，互相照顾。外婆更是喜欢家里这几只燕子，因为它们已经住在这里很多年了。它们都认识我了，每年都回来找我，外婆是这样解释的。

外婆说的没错，这些燕子好像真的认识她了，它们不怕外婆。当它们在晾条上休息，外婆伸出手来和它们打招呼，它们都一动不动，对着外婆叽叽喳喳地叫，外婆就跟它们说话。外婆说，它们能听懂她说的话，它们聪明着呢！

渐渐地，小燕子长大了，那个小小的窝太小了，已经容不下所有的成员了。大燕子又开始带着小燕子一起在老窝的旁边再搭一个窝。

这段时日是无比艰苦的，白天它们忙于搭窝，晚上大燕子还要睡在晾条上。有时候遇到下雨天，外婆就会整夜整夜地惦记着晾条上的燕子们，睡也睡不好，一直唉声叹气。

等窝搭好了，天也开始转凉了。燕子们要走了，外婆说，唉，又是一年呦！时光不饶人啊！这时，她总会对着我说，你要是一直长不大该多好！

我很不解，原来我也是会长大的，我本以为，小孩子就永远是小孩子，而大人永远就是大人，老人也一直就是老人。

我竟开始欣喜，盼望着自己能早日长大，那样就可以照顾外婆了，不用外婆总这么辛苦。

院子里没有了燕子的身影，外婆总会时不时望着屋檐上的空燕窝，似有所思。看不到燕子们，外婆的眼神里少了一丝光彩，变得暗淡了许多，也开始变得不愿意出门了。

经过寒冷而又漫长的冬日，春风终于吹来。外婆见院子里的杨树花儿开始落得满地，她的面容也日见开朗。它们要回来了，外婆微笑着说。

我明白，外婆说的是那些燕子们。它们真的能找到家吗？会不会走错路？会不会看到更美的地方，就不会回来这里了？我一个又一个问题地问着外婆。她满脸堆笑着肯定地说，不会的，它们从来不会迷路，他们也从来不会丢弃自己原来的窝。

外婆确实又说对了，没几天，我正在睡梦中，就听到屋外有叽叽喳喳地声音。我醒来不见外婆的身影，便起身出去看。外婆看到我，便招呼我快过去看，说，看是谁回来了？

我高兴地说，是燕子，是燕子，它们真的回来了！它们好了不起，它们没有忘记我们！我蹦着跳着喊着，外婆看着我和燕子，又开始说，真好啊，如果你一直这么大该多好！

如今外婆已经离开我好多年了，我也已很久没再见到过那些燕子。再回到那老宅，院子变小了，屋檐也低矮了很多。望见屋檐上曾搭有燕窝的地方，我回来了，而你们呢？

此时，突然又想起外婆常说的那句话，你如果一直这么大该多好啊！是啊！此时此刻，我多想如果我一直没长大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