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的人

作者: 林虔浅 | 来源:发表于2022-07-28 21:31 被阅读0次

黎盼发疯的前一天,北京的天空出现了一道火箭云,那条金色的丝线乱得毫无章法,它实在不像一朵云,这样的奇观惹得很多人拍照纪念。

“是该结项目尾款的日子了。”黎盼的手划过三位数的余额,随即点开了聊天框,雨点般地敲着键盘,但对方依旧没有回音,直到自己的信息前亮了个感叹号。黎盼站在窗前,窗外是另一栋楼,那楼也密密麻麻开了许多扇窗。

“哪能看到火箭云呢,估计对面那栋楼的住户能看见吧。”黎盼站在原地发呆。

“对不起。”外卖骑手站在门口,眼睛红红的,“我.......我把您的餐给掉地上了。”

黎盼看见那男人的手还在渗血,身上也有灰尘附着。

“没事。”黎盼接过袋子。

失业后的黎盼,一天只吃一餐,今天这份已经全溢到了包装袋里,她索性躺到了床上,将睡未睡之际,一列火车从她的窗外驶过,床也跟着发抖,仿佛要将她筛碎。

黎盼对付坏心情,向来是有办法的,将杂乱的房间收拾好,用抹布擦干净灰尘,把垃圾拎下楼,黎盼忙不迭地想将这一天的污浊拭去。

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男友小哲正站在一颗梧桐树下,绕着圈子打电话,梧桐树的不远处停了一排车,黎盼悄悄地绕到车后,想给小哲一个惊喜。

“她一直没找到工作吗?你少去她那里,不要给自己添负担,当断则断吧。”电话那端,是小哲妈妈的声音,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个阿姨时,她拉着自己的手,久久不愿意松开,说怎么看怎么喜欢这个未来的儿媳妇。

黎盼蹲在车的后面,肩膀一抖一抖的,雨点就从眼里簌簌落下来。

最后,黎盼站了出来,拍了拍小哲的肩膀说:“我们分开吧。”

那声音,也一定传到了小哲妈妈的耳朵里。

黎盼头也没回地跑上楼,顺势把房门反锁,没有再让小哲进来。

午夜十二点了,黎盼把闹钟扣在桌面上,用被子将头蒙住,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那一刻她疯了,跳下床,没有踩拖鞋,她把垃圾桶扣了过来,椅子倒了过来,水杯倒了过来,煮锅倒了过来,一双双鞋子也被翻了过来,花盆也扣了过来,目光所及的一切都被黎盼颠倒了。

黎盼把世界翻了个面,然后躺在地上,两眼发直。

月光冷冷清清地落在她脸上,不带有一丝温度。

第二天清早,她被楼上每天例行的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了,以往,她会选择蒙上被子,但今天,她已经是新的人了,她站起身,赤着脚从楼梯跑了上去,捶起了那户的门。

开门的男人叫刘树,刘树胡子拉碴,目光充满警惕。黎盼注意到,男人的手上有一个乒乓球拍,与其说是球拍,不如说是只有拍面的一块板,地上是散落一地的乒乓球。

“你为什么大早上打乒乓球。”黎盼蓬头垢面,却趾高气扬,“你疯了吗?”

“你看到我妈了吗?”刘树小声地问,声音颤抖,“她头发白的,说话很凶,穿花衣裳。”

“我问你为什么打乒乓球!”黎盼更生气了。

刘树忽然扔下手里的乒乓球拍,坐在地上开始哭,“我妈出去了,半个月都没有回来了。”

“没回来就去找啊!”黎盼边说,边伸手拉他。

“我妈不让我出去。”刘树捂着头,手拼命地往里拽。

刘树确实从来没有出过门,从他来到这间屋子,他就再也没出去过。

刘树是刘英的养子,刘英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女企业家,最繁华的街道有十几间商铺在她名下,唯一不顺心的,就是婚后十几年一直没能要个孩子,丈夫也就跟她离了婚。刘英太想有个孩子了,刘树是刘英从外地人手上抱来的孩子,背景干净,但刘英始终恐惧着刘树会留不住,便把所有“心血”倾注在如何能够留住刘树的身上。为了担心亲生父母反悔找上门抢走刘树,她改了名字,搬了住址,又为了怕他人闲言碎语,将孩子的身世传到刘树的耳朵里,便不让刘树踏进校园,请家教来家里上课,但是渐渐的,刘树越来越抗拒和刘英以外的人接触,家教的课索性也停了。刘英反而有点欣喜,刘树越是粘着自己,心里就越是满足。刘英不担心自己儿子和外界断联将如何生活,她自信自己的钱足够养活儿子。

“外面坏人很多的,妈不在家时,你绝对不能出门,你要是出门,就再也找不到妈妈了。”刘英抱着刘树,温柔的说。

刘树渐渐长大,性格也越来越孤僻,除了刘英,家里就算进来一个查电费的人,他都要躲进自己的房间。刘英的家里没有电视也没有电脑,只有被刘英精挑细选留下的书和一部用以联络的手机。刘树的世界,只有母亲,这一间房子,和窗户切割好的县城的一角。

如果不是刘英突然失踪,刘树是绝不会自己打开这扇门的。

黎盼木讷地进了刘树的屋子,刘树家很大,装修也很考究,但是墙壁上都是用彩笔图画过的痕迹,显得十分混乱。黎盼随手捡起地上的乒乓球朝墙上砸去,球很快又弹回空中,砸到了自己身上。

“你会打么?我妈妈教我打球,小时候她出门,让我对着墙打,连续接一百个球她就回来了。”刘树望着黎盼摆弄乒乓球,忽然有些情绪激动,“她去哪了,她去哪了,是不是她死掉了!”

黎盼被他突然的咆哮吓了一跳,只见刘树蜷在地上,不住的哭,身体抖的厉害。黎盼本能的跪坐在他旁边,拍着刘树的背,刘树衬衣下的骨骼十分清晰,三十五岁的刘树瘦小得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别哭,别哭,我帮你找你妈妈。”黎盼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开始哭,这一切都恍惚不受控制地进行着。

意外的是,刘树对这个突然闯进他家的女孩没有什么戒备,他们相拥着哭过之后,就开始疯癫地笑起来。

“外面有很多坏人,你妈妈不让你出门是对的。”黎盼起身,抓起茶几上的苹果开始啃,“我好久没吃苹果了,真甜。”

“那你也不像坏人,你不是还答应帮我找我妈妈?”刘树去厨房,又拿了巧克力递给黎盼。“要去哪里买这些食物啊,我妈不见后,家里都快没有吃的了。”

黎盼喃喃道:“我家也没有吃的,我们都没吃的了,要怎么办。”

“找我妈妈吧。”刘树往口袋里装了很多巧克力,“路上吃,万一迷路了我们也不会饿死。”

“说的对!”黎盼拍了拍刘树的肩膀。

黎盼拉着刘树就往门外走,同时觉得世界简单了不少。

门被关上的一刹那,刘树开始害怕,他紧紧握住黎盼的手,一节一节地迈下台阶。走出单元门的一刹那,阳光把刘树晃得睁不开眼睛,他用另一只手拼命地揉着眼睛。

一辆辆汽车从马路上飞驰而过,刘树的目光也追随着它们的身影不住的游移。

“这些,这么快,不会撞到什么地方吗?”

“会啊,会撞到。”

“那为什么还让他们在路上。”

“不知道。”

他们在街上走着,四处张望,找寻那个白头发,穿花衣服,说话凶巴巴的老太太。

他们走到了一个村子,村子里有一个很大的垃圾场,垃圾场的中央,站了一个穿着花衣服的胖女人,是个光头。那女人被一群孩子围着,孩子们把垃圾丢到她身上,她反而“咯咯咯”地笑。

“喂!你有没有见到过一个人,白头发,穿着你这样的花衣服?”黎盼朝女人喊。

“她是疯子!”孩子们异口同声地朝二人喊。

那女人朝他们走了过来,她很胖,走起来浑身的肉都在颤抖,花衣服反倒成了一片涌动的花海。

“跟我走吧,跟我走吧,我带你们找人。”那女人朝他们招手。

胖女人走在前面,另外两个人走在后面,胖女人七拐八拐走进了一家小卖店。

“大丫头又来了?”老板吐着烟圈,“还要白沙啊?”

“不买烟,我有两个朋友,找人,找人。”胖女人把二人拉到跟前。

“找啥人呀,大丫头别闹了,你还帮人找人呢?你可别走丢了。”

“她在帮我找我妈。”一直躲在黎盼身后的刘树忽然开口了。

小卖店老板看着已经年近四十岁的男人,拉着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跟在村里有名的疯丫头身后寻母,实在有点让人捉摸不透。

不一会儿,店里进了一些客人,老板起身去照顾客人,再出来时,三个人还在原地。

“您有没有看到我妈,白头发,六十多岁,说话声音很大,穿花衣服,喜欢打乒乓球。”

“这都是什么啊,大丫头带他们去一边玩去,别影响我做生意!”老板听得一头雾水,连连摆手,把他们赶出了门外。

胖女人带着二人往外去了,正是阳光最明媚的午后,村道两旁的凌霄花像是烧着了的火焰,女人随手摘了一朵,递给黎盼。

“戴花,给你戴花。”看见黎盼接过花之后,女人兴奋地拍手。

“要去哪找我妈。”刘树走了一会,烈日将他的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

七拐八拐,三人来到了一个小院,院里零零散散种了许多蔬菜,菜地四周,则杂草丛生,零星的不知名的花在草间点缀着。

“家,这是我家。”女人边走边说。

小院中间,是一间砖房,房里只有简单的桌椅板凳,桌上还有一盆围了苍蝇的剩菜,偏房,有两张单人床,和一个破旧的大衣柜,一个老头正靠在一张床上听收音机,收音机里播着一些保健品广告。

“爸,你看,我朋友!”胖女人欢喜地拍着手。

那老头咳嗽了几声,随手摸了身边的一根拐杖,从床上缓缓起身,但眼睛始终闭着。“好啊,好啊,有人和我姑娘玩……”

黎盼把刘树推到了前面,刘树小声嘟囔着:“您有看见我妈妈么,白头发,穿花衣服,说话声音很大。”

老头愣住了神,“孩子,你看,我是瞎子。”

胖女人像觉出来没有帮到忙,有些羞愧,跑到屋里拿了两个桃子,递给了黎盼和刘树,“吃桃,吃完桃我们再去找你妈妈。”

黎盼和刘树啃起了桃子。

“唉。”老头叹了叹气,“我的傻闺女。”

胖女人“咯咯咯”地笑着,还不忘安慰刘树,“别着急,我帮你们一起找。”

“你不要给别人添麻烦。”老头摸索了两把椅子,放在了刘树附近。

“不麻烦,不麻烦。”刘树从兜里掏出来一把巧克力,塞到胖女人手上。“帮帮我,帮帮我。”

“让我去吧,他们不像别人,朝我丢垃圾,他们还和我说话呢,我想帮他们!”胖女人着急地说。

“丫头,去吧,别跑远。”老头摸索着从桌角的铁皮盒子里翻出了几张纸币,塞到了女人手里。“别给我买烟了,去小超市买点吃的给你朋友带上。”

三个人走出了屋,刘树垂着头不说话,黎盼也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头,胖女人则是一边走一边摘花,不一会就摘了了满满一束。

天色渐渐暗了,问到村里的人,他们不是连连摆手说没见过,就是压根不理睬他们,索性绕着走。

村子很快就走到了尽头,三个人摇摇晃晃地走在马路上,他们分辨不出来红绿灯,只是看见没有车子驶过时,就快速地跑过去,一转眼,他们走到了一条格外繁华的街上。

穿着时尚的男男女女从街上走过,门店外放着各种音乐,胖女人显得格外兴奋,她把花举在空中挥舞。刘树则十分不安,紧紧拉住黎盼的衣服,浑身都在颤抖。黎盼则麻木地往前走。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各样的味道和声音,四下里茫茫人海,千条路通向不同的地方,霓虹灯的色彩在眼底交织在一起,三个人迷茫得不知所措。他们想向街上的人问路,还没等开口,人就匆匆过去了。

街角,一个弹吉他的流浪歌手,坐在花坛边的台阶上,抱着吉他,忘我地对着车水马龙演唱,身边放着一张二维码立牌和一个装了几张纸币的桶,由于那人嗓音清脆,歌声婉转,身边还围了一群人,他们三个也也凑了过去。

那男人闭着眼睛,深情款款,声音就从音响里流淌出来。

“你的地方就是个海洋

有人挣扎沉向海底从此无声无息

层层迷雾仿佛是弥天大谎

不敢怀疑因为走不出你的善良

有什么理由让你踏上归途

等待你的是否那一如当初

那隐隐作痛最深处的伤口

在绚丽的夜晚让你如梦方醒

是什么理由让你还在这里

你是否在等待传说中的奇迹

那隐约浮现梦幻般的温柔

在最深的夜晚让你一醉方休”

用情深处,他眼角还落下泪来。直到吉他最后的一个和弦音消失在空气里,人们忽地就自四下里散去,黎盼三个人走上前。胖女人用力的掏口袋,随便抽出了一张放在了歌手的桶里。

那歌手正低头抚摸吉他,忽然看见桶里飘落了十元钱,抬头和女人的憨笑打了个照面,女人顺手把花也放进了男人的吉他包里。

“好听,好听。”女人拍手称好。

“谢谢。”歌手把花拿了出来,放在一边,开始整理东西,准备收工。

黎盼拉着刘树走上前,“你问问他。”

刘树紧张地抓着裤腿,蹑手蹑脚走到了歌手面前,“您...见过没有...一个白头发老太太,穿花衣服,说话声音很大,那花衣服很鲜艳,您应该看见过,像她的衣服似的。”刘树指着胖女人。

歌手扒拉着琴弦陷入沉思,抬头打量了他们片刻,然后摇了摇头,把桶里的钱掏了出来,塞回了胖女人手里。

歌手把东西打包好,放到了三轮车上。三轮车的后座上,蓝色的坐垫有些许褐色的污渍,歌手把女人给他的花放在了座位上,刚好盖住那个污渍 。

男人坐在车上,朝三人挥手,“谢谢捧场,祝你们好运。”然后便蹬着车消失在了夜幕里。

女人站在原地傻笑着,黎盼则是坐在了歌手坐过的地方,望着街面。

歌手唱过的那首歌也是她喜欢听的歌,但此刻的她已经不记得歌名了,只知道一遍遍地轻轻哼唱。

刘树站在黎盼身边说,“我想家了。”

“那你不找你妈了?”黎盼摆弄着手指。

“找……一定得找到我妈,找到我妈,我就不用再出门了。”刘树环顾四周,手足无措。

高楼林立的城市把夜幕打碎,一个个犹如巨兽般的身影让刘树恐惧。

三个人的步子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了一处静谧的公园。三个人靠在一个长椅上打起了盹。

夜深,公园里来往散步说笑的人已经很少了,河水在夜幕里像一汪墨水,唯一的光泽,还是远处彻夜不眠的大楼施舍的。

一个男孩站在水边,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跳了进去。

三人被那声巨响惊醒,目光齐刷刷落在了那个河中的涟漪。

男孩不知是被水的冰凉还是窒息的恐惧唤醒,开始拼命呼救。

“救……救我。”男孩的声音断断续续。

“掉水里了!掉水里了!”胖女人着急地在原地打转,没等另外两个人反应过来,女人就已经跳了下去,只是几声水泡的声响,就消失在湍急的河流里。黎盼和刘树蹲在河边,拼命地想喊女人的名字,才想起来,一直都没有问过她的名字。便只好喊“人呢,人在哪里?”

不久,有些夜跑的人闻声赶过来,询问怎么了,见到他们语无伦次,只知道在河边大喊大叫,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会表达,便觉得是两个精神病在捉弄人,就走掉了。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意识到有人在水里,报了警,这才开始了搜救。

清晨,胖女人和那男孩的尸体陆续横在了公园的草坪上,刘树见到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便躲到了灌木后面。黎盼也有些恍惚,有那么一瞬间她也错愕于自己现在究竟在哪里,直到警察把她和刘树带进了公安局,黎盼才有些清醒。

胖女人名字叫柳云雁,公安局的电脑屏幕上,是那女人二十几岁时候的照片,乌黑的长发,深邃的眼睛,嘴角带笑,穿着圆领花裙子。

刘云雁原本该是一只美丽的大雁。高考考上了国内名列前茅的医学院,是村里一直引以为傲的孩子。父亲是个老实憨厚的农民,虽然老伴去世得早,但女儿,终究是给家里带来了希望。云雁去外地读书,为了不给家里增添负担,便一面打工,一面读书。也许是急于赚钱,云雁被骗了,大三那年,警察在一家小旅馆里发现了昏迷的她,浑身带着伤,等到她苏醒,就已然是疯疯癫癫的模样。大学因此被迫辍学,父亲把她从外地接了回来。后来,伤害她的人抓到了,但由于云雁精神失常,已经不能指控了。云雁的父亲也在流不尽的眼泪里慢慢失明了。

云雁喜欢穿花衣裳,在一切没有发生前,她会给家里的院子里种上各色的花,父亲总是数落她,种的花把菜的养分都抢了,但也始终依着她,让院子里飞着各样的蜜蜂和蝴蝶。

云雁现在躺在冰冷的太平间,那里没有蝴蝶,只有她身上湿漉漉的花衣裳。

黎盼被安排进行了心理疏导,当她被送回家的时候,房间里的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干净,整洁。

男友小哲从屋子里出来,看见她蓬头垢面的样子,十分吃惊,问道:“你去哪了?怎么电话也不接,把家掀了个底朝天就跑了。”

黎盼看着小哲落下泪来,小哲便不再说话了,而是把黎盼抱在怀里。

刘树则被送到了疗养院,那是他第一次真正拥有了身份和名字。

路上,刘树不停地问警察自己母亲的去向,警察安抚刘树,还在继续寻找。

黎盼在家人的陪伴下渐渐好了许多,接到新工作的offer那天,男友提议要带她出去兜风庆祝,她像想起什么似的,匆匆出了门。

“陪我去见两个人。”

黎盼带着小哲来到了云雁的村子,在村口,黎盼买了不少水果零食,还要了一条白沙烟。

“姑娘我记得你,你那天和大丫头一起来的,后来那老太太找到了吗?”

黎盼摇了摇头。

“那你是来?”

“我来看看云雁的爸爸。”

小卖店老板若有所思,从架子上换了一条香烟。

“拿这个吧,这个好抽一点,每回老柳或者他们家大丫头来买烟,我都给换个好点的,他跟我要的是最便宜的白沙,我一直都给他抽的这个,他反正也看不见,要是他看见,一准得把钱给我,我倒不好帮衬他了。”

黎盼想着把差价补上,老板摆了摆手:“不用,我是怕你换了,他抽着口味不对了。”

黎盼穿过村巷,凭着记忆寻进了云雁家,屋里如旧,不过这次黎盼注意到,两间屋子的玻璃窗上,都涂满了各种花花绿绿的颜色,想来,是生病后的云雁留下的。

老头还是在老地方听收音机,桌上还是一盘吃剩的饭,但只有一双筷子摆在那。

黎盼点了一根烟递给老头,老头拉着黎盼的手,开始呜咽,干瘪的眼睛,始终没有落下泪来。

从云雁家回来后,黎盼打听到刘树所在的疗养院,在医生的陪同下,她看见刘树正在和人打乒乓球,那欢乐的身影在树影摇曳下显得有几分不真实。

“您知道他妈妈去哪了吗?”黎盼问大夫,“他一直在找他妈妈。”

大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怎么会?”黎盼望着正玩得开心的刘树,有些不忍。

“警察说,他妈妈在路上被车撞了,还是一个蹬三轮的年轻人给她送进医院,但是没抢救过来,很早以前了。”大夫望着亭子里的燕子窝,一只大燕子正站在边缘给巢里的小燕子送吃的。

“那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妈妈出事了。”

“警察联系的是那老太太的弟弟,也就是他舅舅,可是户口上根本就没有刘树这个人,连他舅舅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黎盼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刘树转过头朝她挥手,露出阳光般的笑容。

后来男友小哲向黎盼问起那一天的事情,黎盼只是说:“我那天生病了,刚好就认识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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