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转折丨六中全会1-6

第六回  六中全会  华国锋遭遇滑铁卢 叶剑英挥泪说托孤

【导读】1978年11月至12月召开的中央工作会议是中共历史上较为民主的一次会议。但对华国锋来说，这次会议成了他政治上的“滑铁卢”。经过十一届三中全会等一系列会议后，邓小平提出的“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和“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取代了“两个凡是”。

一、视察活动引起的风波

1977年9月22日下午，华国锋在中共北京市委第一书记、市革委会主任吴德的陪同下，先后视察了红星养鸡场和实验猪场。

10月4日下午，北京市举行了声势浩大的集会，传达华国锋指示精神，大会共55万人参加，主会场设在首都体育馆，郊区十三县、区分别设立分会场。吴德在会上作了动员报告，加上铺天盖地的宣传，此后前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

12月13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海军第一政委苏振华以及海军其他领导，在带领参加海军第五次党代表大会的全体代表和工作人员九百多人，参加农田基本建设工地劳动后，参观了红星养鸡场、实验猪场。

12月28日，兼任中央党校副校长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宣部部长、中央秘书长胡耀邦在中央党校传达中央工作会议是说，我们党内不能制造迷信，不能搞特权，不要多宣传个人。这是非常错误、非常危险的东西。

12月29日，中央党校二部组织学员到北京市郊红星养猪场参观机械化养猪。大家看到，华国锋去视察时用过的热水瓶、茶杯等物品，被放在特制的玻璃橱柜中让人参观。学员王立本回校后，就给华国锋写信。

接到这封信以后，华国锋马上批给了北京市委第一书记林乎加。林乎加迅速对此事进行调查处理。红星猪场把华国锋视察时用过的椅子、暖瓶等物品全部撤掉。华国锋于1978年1月16日给王立本写了回信，表示接受他的建议。

1月17日，这封信送到了胡耀邦那里。1月18日，正是中央党校举行一、二部第二期学员结业会，胡耀邦借此机会向大家宣读了王立本给华国锋的信和华给王的复信。

胡耀邦在这次讲话中说，我们党的生活还有一条很重要，就是我们党内不能再制造迷信，不能搞特权，不要突出宣传个人。经胡耀邦审阅修改定稿，《理论动态》2月28日刊登了《坚持少宣传个人的方针》，接着又刊登《正确认识个人在历史上的作用》。

在《理论动态》刊登后，1980年7月4日，《人民日报》发表特约评论员文章《正确认识个人在历史上的作用》。 文章指出，在新的历史条件下，不仅要消除“神化个人”的现象，而且要处理好领导班子中个人与集体的关系。

10月20日，中共中央书记处决定，在今后二三十年内，一律不准挂现任中央领导人的像，肃清个人迷信。于是在公共场合并排悬挂的华国锋画像、语录以及题词也被纷纷取下。

二、海军导弹驱逐舰沉没事件

1977年8月12—18日，中共十一大在北京召开。华国锋在会议上作的政治报告中，宣布“文化大革命”已经结束。报告提出，要调动一切积极因素，团结一切力量，为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而奋斗，这是中国共产党在新时期的根本任务。

十一大选举华国锋为中共中央主席，叶剑英、邓小平、李先念、汪东兴为中共中央副主席。政治局常委也由这五人担任。

按照惯例，十一大产生了新的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8月25日，中共中央就新的中共中央军委的组成下发通知：

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华国锋；

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副主席：叶剑英、邓小平、刘伯承、徐向前、聂荣臻；

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常委：李先念、汪东兴、陈锡联、韦国清、苏振华、张廷发、粟裕、罗瑞卿；列席常委：杨勇、梁必业、张震。

叶剑英主持中共中央军委日常工作。邓小平兼任解放军总参谋长。罗瑞卿为中共中央军委秘书长。之后不久，又任命韦国清为总政治部主任，张震为总后勤部部长。

1978年3月9日，海军南海舰队导导驱逐舰160号在湛江港内码头爆炸沉没，造成134人死亡。160号驱逐舰由广州造船厂建造，1971年4月下水，1974年6月服役。是当时中国自行研制的最大型水面舰艇导弹驱逐舰，也是在南海舰队服役的首艘舰。

该舰一名叫赖三羊的正排级干部，由于提干前在四川农村老家找了一对象，提升干部后即表示要和那农村姑娘断绝恋爱关系，姑娘为此自杀了。支队政治部作出了对赖撤消干部职务，作战士复员的处理。赖在请求减轻处分未果的情况下，产生了报复念头。因为赖掌管兵器库的钥匙，在舰尾深水炸弹仓库底部甲板凿了一个小孔，让海水缓缓渗入。海水溢满了深水炸弹仓库，在强大的海水压力下，深水炸弹在舰尾爆炸，随后又引起了弹药库爆炸。

该舰的爆炸，在国际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事故发生后，邓小平严厉批评了海军司令部和海军第一政委苏振华。苏振华1976年10月率中央工作组接管上海市委市政府，１６０舰事故发生时，苏振华在上海而不在海军，事故发生当日，他正率上海代表团在京参加五届全国人大。

３月２６日，苏振华主持召开海军党委常委扩大会议，决定在海军内开展整改运动。4月12日到华国锋处做了五个小时汇报。华国锋决定五月上旬访问朝鲜归来时，在大连检阅海军，以示对苏振华的支持。初步商定，准备动用120艘军舰、八十架飞机，在大连搞一次海军大检阅。

４月１２日晚，苏振华通知杨国宇等四同志到他办公室，说：“我向华主席汇报时，华主席说，我在访朝回国后到大连看看海军。估计时间是在５月１０日就要视察海军。这是一件大喜事，就是时间太仓促，我们立即准备，一定要搞好这次视察，这件事请杨国宇同志到旅顺亲自布置，要绝对保密，不要在电话上讲内容。“

这时，杨成武已调福州军区任司令员，由罗瑞卿出任军委秘书长。杨国宇即向时任中央军委的秘书长罗瑞卿做了报告，并请求罗瑞卿立即批准调动部队，说批晚了海军来不及准备。

４月１７日，正在３０１医院试用假肢的罗瑞卿接见了杨国宇，在听了杨的报告后，罗瑞卿给了杨国宇三点指示：一、保证安全，个别舰艇、个别项目无把握不搞。二、国际、国内有什么影响要考虑。三、4月22日之后动好，并由他负责向邓副主席报告。”

杨国宇告辞后，罗瑞卿马上就向邓小平报告。4月21日，罗瑞卿给杨国宇打来电话，说：“那个事不搞了。”后来上级通知说：华主席访问朝鲜回国后工作很忙，不去旅顺了”。此事过后不到十个月，1979年2月7日，苏振华病逝于北京，终年67岁。

三、淡出政坛

1、邓小平8·18讲话

1980年2月23日至29日召开的中共十一届五中全会上。全会批准了汪东兴、纪登奎、吴德、陈锡联的辞职要求。增选两位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即胡耀邦和赵紫阳。全会决定成立中共中央书记处，选举胡耀邦为中共中央委员会总书记。赵紫阳除了成为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之外，尚未安排其他职务。

1980年8月18日，邓小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作了《党和国家领导制度的改革》的讲话。在谈到权力过分集中问题的时候，邓小平提出了"党政分开"。当时华国锋身兼党主席、政府总理、中央军委主席，集党政军大权于一身。

1980年8月30日至9月10日召开的五届人大第三次会议上，华国锋辞去了国务院总理，邓小平、李先念、陈云、徐向前、王震也不再兼任国务院副总理。赵紫阳接替华国锋，成为中国国务院第三任总理。

2、政治局召开9次会议解决华的问题

1980年11月11日下午，陈云在中央政治局会议上作了重要发言。陈云讲了三点意见:

一、揪出“四人帮”，是华国锋对党的“一个很大的贡献”。那时，华国锋“是负主要责任的”。但是，揪出“四人帮”以后，我们党没有能够实现心情舒畅、生动活泼这样的局面，使人“大失所望”。

第二点，“华国锋同志当主席不适当”。华国锋同志要有自知之明，在毕生的工作里头，加号是多少，减号是多少。加号指的正确的，减号指的错误的。希望国锋同志珍惜已有贡献，就是说，不要随便丢掉已经有的这一点贡献。”

第三点，“我认为这件事不能再拖了。十二大谁作报告决定下来，哪个当主席哪个作报告。”

胡耀邦在政治局会议上，在肯定华国锋成绩的同时，也对华国锋进行了批评。事实上，华国锋任党中央主席后，在处理实际问题上还是比较务实的。华主张搞引进，主张领导人出国考察，特别是他提出大干快上，尽快把经济搞上去，实际上已放弃了“文革”时期的“以阶级斗争为纲”。华为人比较谦虚，能听进不同意见。

叶剑英在发言中做了自我批评。他说，毛主席临终的时候，政治局的全体同志排队一个一个见主席。过了一会，护士又把我叫到主席面前。当时主席看了我一眼，说不出话来，我又退了出来，不久，主席心脏就停止跳动了。

“当时我就想，主席为什么要第二次叫我呢？还有什么嘱托？我剖析毛主席在世时自己的心情，我确实把华国锋同志当做‘后主’看待，尽管我自己精力不足，水平不高，还是想尽力扶助他。我对他还讲过一些过誉的话。这是一种旧的封建思想在作怪。借此机会，我应作自我批评。”

叶剑英讲到此处，禁不住流下了眼泪。

听了叶剑英的发言后，华国锋提出辞去中共中央主席和中央军委主席的职务，他提议由叶剑英担任。叶剑英坚决推辞，再次提出批准他离休。中央政治局同意了华国锋不再主持中央工作的意见，但在六中全会作出相关的决定以前，他仍是中央的主席，仍要以中央主席的身份接待外宾。

邓小平提议由胡耀邦担任中共中央委员会主席。胡耀邦热衷于理论宣传，渴望搞好经济建设，抑或也有过当教育家的梦想，但他从来没有“指点江山”的领袖欲望。所以，邓小平的建议时，胡耀邦坚辞不就，共达10次之多。然而，邓小平用异常严肃的口气说：这是组织决定，党员必须服从！

十一届六中全会选举胡耀邦为中共中央委员会主席，赵紫阳、华国锋为中共中央委员会副主席；邓小平为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由胡耀邦、叶剑英、邓小平、赵紫阳、李先念、陈云、华国锋组成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增选习仲勋为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

胡耀邦当选中共中央主席之后的当天晚上，夫人李昭问胡耀邦，党内是中央主席大，还是军委主席大。胡耀邦回答说是党指挥枪，当然是中央主席大。李昭担心胡耀邦的脾气和性格不能胜任，胡耀邦笑称小平同志都说我是党的主席的合适人选，你敢说不胜任。

1981年元旦，华国锋拒绝出席中共中央新年茶话会。2月4日，是中国农历鸡年的除夕。胡耀邦建议由华国锋出面宴请越南黄文欢。华国锋拒绝了，不愿露面。胡耀邦求助于邓颖超。邓颖超给华国锋打了电话，希望华国锋能够主持这次宴请。华国锋只得答应了。于是除夕夜华国锋来到钓鱼台18号楼，这是华国锋最后一次出席国宴。

席间，当招待员给华国锋递上一盘煎鸡蛋时，使华国锋非常意外。这煎鸡蛋是去掉蛋黄之后煎的。华国锋平时最喜欢这道菜。国宴厨师知道华国锋将要辞职，今后没有机会再来这里，所以特地做了这道他喜欢的菜。宴会结束后，华国锋送走了黄文欢，特地回身跟招待员、厨师一一握手，说道：“同志们的情，我领了!”

从此，华国锋再也没有在国宴上露面。华国锋的画像从北京所有大的会场、宾馆的迎客厅被取下来，从中国各单位、老百姓家中的毛泽东像旁边被取下来。除此，逐步淡出政坛。

3、“一正四负”的评价

继毛泽东之后，华国锋作为中国最高领导人，任职四年零八个月；作为权力核心实际主政，却只有两年零三个月。

官方对华主政两年的评价最权威的结论，可用“一正四负”来概括。

“一正”：“在粉碎江青反革命集团的斗争中有功，以后也做了有益的工作”。

“四负”：

一是“推行和迟迟不改正‘两个凡是’的错误方针，压制关于真理标准问题的讨论”；

二是“拖延和阻挠恢复老干部工作和平反历史上冤假错案的进程”；

三是“在继续维护旧的个人崇拜的同时，还制造和接受对他自己的个人崇拜”；

四是“对经济工作中的求成过急和其他一些‘左’倾政策的继续，也负有责任”。

此后，一些著述还由此衍生出更多的负面评价：“阻挠和拖延恢复邓小平工作”、“坚持‘以阶级斗争为纲’”、“搞‘洋跃进’”，等等。

1981年9月29日，胡耀邦理论动态组同志谈话时说：对华的错误，第一，讲过了头不好；第二，讲枝枝节节的事情不好。讲得公公道道是得人心的。我在政治局的讲话中，有五个承认，承认他是老干部，承认他有贡献，承认能力是相对的，承认大家都可能有错误，承认他“文化大革命”不是造反派。胡耀邦说，没有这五条，我们站不住脚。

1982年9月，十二届一中全会上，在选举政治委员时，华落选了。从此，华国锋一直保留中央委员，至十五大结束。

后记：魂归卦山

2008年8月21日，新华社发布讣告：新华社北京8月20日电 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久经?考验的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无产阶级革命家，曾担任党和国家重要领导职务的华国锋同志，因病医治无效，于2008年8月20日12时50分在北京逝世，享年87岁。

北京奥运会是24日闭幕，闭幕式的第二天，胡锦涛总书记出席上海合作组织领导人非正式会议，8月30日回京后的第一个公开活动就是九常委悉数参加华国锋同志的遗体告别仪式。

2009年4月8日上午，华国锋的骨灰安放工程奠基仪式在交城县卦山南麓举行，华国锋的亲家、原山西省委书记李立功主持了奠基仪式。一年之后，华老永远安歇在苍翠欲滴、满山松柏的卦山。

回到故乡卦山，是华国锋生前的遗愿。华国锋生前交代，“我回卦山吧，那里树多，清净。小时候在那儿，打游击也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