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的女人

作者: 杨子毓 | 来源:发表于2019-08-03 17:30 被阅读86次
    “殷和周不能通婚,因为周灭殷商”     

            周庾凡与妻子殷穆清离婚已经有两年,两年里他没有记起过和他同眠共枕了十年的女人,他好像彻底把她从他的记忆库里删除送进了垃圾站。

      他也没有去看过女儿周若惜,女儿的抚养费他会在每年的元旦日汇到女儿的专属帐户。

      他好像每天都很忙,现在跟他的女人正是让他与殷穆清离婚的女人。他对现在这个女人的热情,似乎也不像他当年认识时,但仅仅是似乎。毕竟他还记得明天是她生日,不仅为她预订了一束玫瑰,还订了一桌酒席。今天更格外推了两个应酬酒宴,下午一下班就来到珠宝店为她选珠宝。

      他将选好的一条有一克拉钻石的铂金项链放进公文包,忽然一阵咖啡豆的浓香飘进珠宝店,不由提鼻挑眉。一时想起下班出门同事说在银苑座新开了一家玫瑰咖啡坊,咖啡豆都是现磨,现煮现冲泡,味道相当不错。

      他想着不自觉寻着咖啡豆香味到玫瑰咖啡坊,咖啡坊沿街搭着户外凉棚,左右是特色甜品店;以绿色植物为矮墙间隔,各设席位若干。

      他瞥了一眼户外喝咖啡的人,眼睛在大门前停留片刻;门前是几丛的盛开的玫瑰,娇艳欲滴,抢镜别说,走进走出都带动一缕玫瑰的馨香,原来名字的由来是这样。他大步走过玫瑰随香入室,室内又混合着膨化面包与咖啡的香。

      家居与墙面都是古董的旧色,墙面挂着怀旧的老相片,绿色小花盆景,长长的花藤垂挂,天花板垂下来的水晶灯交错了两个时空概念。

      他面上浮过一个不自觉的笑,想这点噱头也算不得什么,他做了十年的区域业务总经理,什么样的咖啡馆没见过?哪个国家的咖啡屋少了他的身影?只是他还是在靠墙的一盆花藤下坐下了,因为那有个空位。

      坐下,随后就有一个女服务员上前递上食谱,有几张之多,他看了眼,示意女服务员先离开,他看看再说。

      女服务员知趣离开,他也许是做业务久了,习惯性地再次扫眼周围环境。吧台里面分内外两个工作室;外面是冲泡咖啡和收银;里面是烘焙室。从隔着的玻璃窗看烘焙师傅工作看的一清二楚,烘焙师傅也看的一清二楚,是个中年外国人,头戴一顶高顶的厨师帽,口带口罩围大白裙,手上正倒模,流动的液体注入模具。

      他看到玻璃橱窗陈列的染着鲜明色彩的各色糕点,显然这样鲜明的色彩于他的年龄段相去有些远。所以他的眼睛很快移向磨咖啡豆工和冲泡师傅,每个步骤都是一道工艺,他是搞技术出身,虽然技术不同,工艺要求不同但都是技术活,他欣赏他们日复日的重复一个动作。

      他视线再落到食谱上,中英两种文;他又下意望眼隔坐,两个外国年轻男女轻声说笑,手搁在咖啡杯上。他收回目光,视线重新落到食谱上。他翻看厚硬的页面,不知道哪有隐约的似曾相识感,字体无非那些字体,咖啡无非那些咖啡,甜点亦无非那些甜点;他单从浓郁膨松的面点香都能猜测到。但他对这些没有特殊钟情,或者说他不是咖啡也不是膨化松饼之类的知音,再或者说它们不是他的知音,不能互为欣赏。

      但是是什么有让他心动的感觉,心思摇曳不定?他眉头不自己微锁,望见看他的先前那个女服务员的笑脸,他向她颔首,女服务快步向他。

      他轻声点了一杯蓝山咖啡,一份YUKUMOKU。

      女服务员填写单转身离开,他又微有迷茫感,不知道自己何以这样轻意下单,一个来自台湾品牌,一个来自日本品牌。

      他在YUKUMOKU膨化奶油饼干中想起瑞典小镇JOKKMOKK,和殷穆清离婚前一年的夏天,女儿放暑假,他带着女儿和殷穆清正是去了那座小镇旅游,在森林与小湖围绕的小城,两个女人温暖快乐,同当地人一起做充满温馨的家常果子。

      记忆初浮,被压仓打包封存的思绪就从垃圾站还原回F盘。

      他继续翻看页面,每张底色颜色层次分明,由上到下,从天蓝过度到粉红再夹少许嫩黄再到嫩绿,底部斜出一支玫瑰飞扬,这是春天里的色彩,明快动感。

      他是个已过不惑之龄的人,早不为外物所引导,此刻却不能自主,亦象走进一幅春色满园的小景中,有那么些恬淡味道。

      女服务员送上他点的东西,说了声:先生您的蓝山咖啡,和YUKUMOKU,请慢用。

      他低头眼凝神YUKUMOKU,YUKUMOKU是看起来很象蚌壳的马卡龙饼干,中间是果粒,不同颜色,奶油好似海底泡泡,有海底世界的意境,这应该是孩子的最爱。

      啊,若惜,他心中象被尖刺狠刺了一下,竟是隐隐的痛。YUKUMOKU是女儿喜欢吃的小饼干,女儿甜美的笑脸一时盈满他的空间。

      “爸爸你一定要我选择吗?”女儿周若惜委屈的眼神可怜巴巴望着他。

      他点头,没有任何表情。

      “为什么你不选择我和妈妈,那个阿姨真的很好吗?”

      他抹干她的泪:“大人的世界你不懂。”

      然后他转身离去,留下一个孤冷绝望的眼神,他不愿看到的眼神。

      “妈妈,你确定若惜可以拿古筝同龄组冠军?”一个着时尚连衣裙,背书包的女孩手牵一个女人的手进来,笑着说。

      “当然,殷若惜是谁的学生啊?我殷穆清呀,殷穆清出手天下无敌啊。”女人甜美的笑。

      这样熟悉的笑声,周庾凡不由抬眼看。

      女人看去非常年轻,面容白晰,眼窝深凹;瞳子清澈纯净,高挑的身材,细软腰肢裹着贴身银灰蓝裙袂,焦糖色长卷发,唇涂复古大红,一身都是性感。

      他深看了她几眼,怎么都没想到是他离婚的妻子殷穆清。不想两年后的殷穆清竟和两年前竟有天壤之别,两年前的殷穆清着装总是那么拘谨,不见得十分美丽;也许与她是老师有关,她是音乐老师,擅弹古筝,长日弹的古筝曲子他都听的倦了。

      “爸爸。”他在朦胧的意识里,女孩突然大叫声,喜出望外向他奔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殷穆清快步跟上女儿嗔怪:“若惜,不要失礼了叔叔。对不起,孩子失礼了,您有点像她的父亲。”

      他尴尬,尴尬的恼,白眼她,腹语,你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扮不识。女孩望眼母亲,噘噘嘴,默默退一边。

      殷穆清淡然:“既然巧缘,恕我唐突,自我介绍下,我是殷穆清,玫瑰咖啡坊的主人。”说着从香包里取出名片递上:“欢迎惠顾玫瑰咖啡坊。”

      他再看他从前的女人,眼睛在她复古的红色唇上停留了有三十秒。

      她眨下眼微微浅笑:“不介意我坐下吧,先生?”

      “不介意,请坐。”他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还是正视她。

      殷穆清坐下,让女儿挨自己也坐下,望眼面前曾经是自己丈夫的男人,两年来依然保养得体,没有中年发福的标签,精神、干练,她看他有一分钟,浅浅一笑,“您真是越看越像他。”

      “谁?孩子的父亲?”饶是他见惯风云,在他前妻面前听她这番话,窘态亦是毋庸置疑的,然到底是身经百战,活到四十什么场面没经过,一秒钟的错愕,敛神微笑说。

      她应声说,“我们离婚两年,两年里他没看过孩子一面,孩子大概记得的模样有些模糊了,像毕竟不是,您说呢?”

      他尴尬,看眼女儿,女儿委屈的瞪眼看他,嘴噘的可以挂油瓶,歉意愧疚让他脸有发烫的感觉,然而他依然保持从容镇定说:“一个不值得记起的人又何必相忆呢?”这句话是他自己剜了自己一刀。

      “是吗?您也这样认为,我也正是这样想的,难得意见相同。”她喜悦的笑转身向她的职员叫了一杯果汁给女儿继续说:“女人离婚不一定要有痛苦,是不是?”她大方看他,又是浅浅一笑。

      殷若惜歪斜的脑瓜不明白母亲唱的哪出,心想老妈为什么要跟老爸说这些呢?你们离婚了我都接受了这个事实,你自己也接受了不用这样吧。然而殷穆清还在继续,问他高姓大名,他简单的吐出周庾凡三个字。

      她温婉地笑:“真是巧,人像,连名儿也一样。”

      “很荣幸。”他窝着火,两年不见这个女人竟然有如此花肠,却是难为她了,可是以前她是什么样?他眼前朦胧闪过他们恋爱时的一点情节,刚过度到他娶她承诺她一生一世。

      但不容他有更多的意象串连,殷穆清又是淡笑浅言:“婚姻对男人是什么?无非是男人用成功换取女人,女人用青春换取男人,当殷穆清成为明日黄花不再年轻,男人另结新欢又何足为奇?”

      他内心微动,她说的也许正是他所有的无耻,也许男人永远钟情花色的鲜嫩,对美的欣赏追求总是停留在鲜花不败。然终究世间没有不败的东西,除了时间的无涯,他只看她不语。

      殷穆清轻笑声,惋叹结婚以前以为他是她的天,离婚后才知道他只是她头顶上一片乌云。这样离了两年婚像得到解放似的,不再用去想他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怎么样才能让他不失礼同事,人前有面子,不用管他的胃,不用管他今天穿着不用赶着为他熨烫衣服……她可以省下很多时间对自己好点,加上辞去学校工作开了这间咖啡坊并另一间音乐工作室,她留下了好多时间,可以把她和女儿每日里打扮的像公主样美丽。

      “原来他给了你这么委屈,他却不知道。”他心又是微痛,审视面前这张明星也敌不过的面容,她不是只像公主,而是女王一样不怒而威。

      “我想不能用委屈来说,爱一个人无所谓自己失去什么,只是他不再爱你时就适可而止,所谓知止方免辱吧。”她说着淡然看他一眼:“看你婚姻倒是挺好,这样考究的装束就知她非常用心。”

      “还可以,她是我总裁的妹妹,给我生了一个儿子,一岁了。”他呷了口咖啡,想将YUKUMOKU给女儿吃,她即阻止浅笑:“谢谢,今天是孩子生日,她已经为自己订了一只小红帽蛋糕,应该差不多了。”

      说话间先前那个女服务员端上一只半磅蛋糕,盒子是可爱的绿色窗子透出温暖灯光,窗边的矮树丛和挂着点点灯串的盆栽,旁边摆着小红帽的浇花水桶,从童话里搬来的创意,他不看里面,单外盒已经是让人充满温馨与遐想。

      他涩涩的一时竟是找不到话说,他不记得女儿生日,两年不问不闻,此时方有酸楚,想起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但他被眼前的女人拒于万里之遥。

      殷穆清不咸不淡地看着他,仪态优雅,撩下散到胸前的卷发,又抬腕看表说:“和您说了这些闲话真是抱歉,耽误你了,孩子订餐的时间到了,我们要走了,您请便,希望咖啡和YUKUMOKU您都能满意,如不满意请留言,玫瑰坊将以最大的诚意改善出产的产品。如果满意也请代为推广,谢谢。”说完起身微躬身,然后对女儿说:“殷若惜,跟周叔叔说再见。”

      殷若惜瞪着母亲一般大的眼睛,感情复杂看向自己的父亲,似在问你为什么要抛弃我和妈妈?当日你可会想到今天的尴尬?她的父亲亦怔怔地看她,殷穆清则已拎过蛋糕转身伸出手牵殷若惜,殷若惜被迫地跟着走,回望那个给予给她生命的父亲,他正一脸茫然盯着她楞神。

      他木视母女在他视觉里消失,她们突兀地来突兀地去,给他一个梦,这样不真实,但他真的清晰记得她的嘲笑:结婚以前以为他是她的天,离婚后才知道他只是她头顶上一片乌云。

      他夸大了自身在别人心目中的存在的价值,其实他的世俗在她的美丽与骄傲前一钱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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