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科学习日语,毕业后从事过近三年外版书编辑工作,经手图书数十本。一次帮朋友写软文时,他评价说,我的文章风格很特别,有一种翻译体。我仔细再看看自己信手写的文章,确实倒装、长句、复杂句等中文中本不常用的句式很多。
在读余光中先生《翻译乃大道》前,我从未意识到以上现象对我写作的妨碍。看来,编辑工作一方面对我的文字进行了训练,另一方面也留下了后遗症。
最近参加认知写作课程,读的第一本书就是《翻译乃大道》,萌生了进一步学好中文、日文、英文的决心。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先从紧紧跟上认知写作课程的节奏开始。
读书摘录
先将书中一些触动我的段落记录如下:
何为好翻译
要介绍西洋文学,尤其是文学,翻译是最直接可靠的手段。翻译对文学的贡献,远比我们想象的伟大。
大翻译家都是高明的“文字的媒婆”,他得具有一种能力,将两种并非一见钟情甚至是冤家的文字,配成情投意合的一对佳偶。将外文译成中文,需要该种外文的理解力和中文的表达力。
创作可以凭“才气”,批评却需要大量的学问和灼见。
一篇上乘的批评文章,警语成串,灵感闪烁,自身就是一个欣赏的对象。谁耐烦去看资料的堆积和教条的练习?
最年轻,是因为中国的文字弹性极大,文法变迁极小,因而一千年前甚或两千年前的一首诗,往往能以原文诉诸今日的读者。
中国文法的弹性和韧性是独特的。
富于弹性与持久性的文字。
流行的观念,总以为所谓翻译者也,不过是逐字逐词地换成另一种文字,就像解电文的密码一般;不然就像演算代数习题一般,用文字去代表数字就行了。
一位作家如果兼事翻译,则他的译文体,多多少少会受自己原来创作文体的影响。反之,一位作家如果在某类译文中沉浸日久,则他的文体也不免要接受那种译文体的影响。
理想的译者应该是“千面人”,不是“性格演员”。
流行的翻译体就是这样:用多余的字句表达含混的思想。
译者不必兼为作家,但是心中不能不了然于创作的某些原理,手中也不能没有一枝作家的笔。
如果他是外文系的学生,我会为他指出三条途径。如果他志在语言而不在文学,则欣赏欣赏便可。如果他要做一位文学的学者,就必须博览群籍,认真而持续地研究。如果他要做一位作家,则他只要找到能启发他滋润他的先驱大师就行了。
至于妥协到什么程度,以及哪一方应该多让一步,神而明之,变通之道,就要看每一位译者自己的修养了。
原作者是神灵,则译者就是巫师,任务是把神的话传给人。翻译的妙旨,就在这里:那句话虽然是神谕,要传给凡人时,多多少少,毕竟还要用人的方式委婉点出,否则那神谕仍留在云里雾里,高不可攀。译者介于神人之间,既要通天意,又得说人话,真是“左右为巫难”。
中西神话、宗教的区别,及其对文学的影响
西方文化的三大因素——希腊神话、基督教义、近代科学——之中,前二者决定了欧洲的古典文学。
这当然不是说,中国文学里没有神话的成分。然而这些毕竟未能像希腊神话那样蔚为大观。
这些散漫的传说,在故事上过于简单,在意义上也未经大作家予以较深的引申发挥,作道德的诠释,
至于宗教,在中国古典文学之中,更没有什么地位可言。儒家常被称为儒教,事实上儒家的宗教成分很轻。
总之,西方的诱惑、谴罚、拯救等等观念,在佛教输入之前,并不在于中国的想象之中;即使在佛教输入之后,这些观念也只流行于俗文学里而已。
西方,情人们对于死后的结合,是极为确定的。
由于对超自然世界的观念互异,中国文学似乎敏于观察,富于感情,但在驰骋想象、运用思想两方面,似乎不及西方文学;是以中国古典文学长于短篇的抒情诗和小品文,但除了少数的例外,并未产生若何宏大的史诗或叙事诗,文学批评则散漫而无系统,戏剧的创造也比西方迟了几乎两千年。
何为好的评论
一篇评介性质的文章,是“凑”的还是“写”的,内行人一目了然。
如果对于该国的文学史与该一时代的文学趋势欠缺通盘的认识,对于他的作品,平素又少涉猎,竟想临时拼凑资料,敷衍成文,没有不露出马脚来的。
笔下不通,往往是心中不通的现象。如果真想通了,一定也会写通。我甚至有一个不移的偏见,以为中文没有写通的人,外文一定也含混得可以。
其实洋学者正加倍需要雄厚的中文修养,才能抵抗那些别扭的语法和欧化的词句,也才能克服中西之异,真正把两种文学“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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