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送东西的小婢女叫做彩翠,是新到西美人宫里当差的,她过来是为了送西美人给公主做的彩凤双飞锦绣袄。
乐夫人从墨色漆盘中拿起那件小袄,细细打量,笑了一句,“她倒是有心了。”接着转过头对着何掌事说到:“上次她托我去扶苏公子府上打听一个人,你也该记得些,明日帮她问一句就可以,不必多说。”
“是。”何掌事应允着,连忙把小袄仔细叠好又放在了漆盘中,又从柜子中拿了个金钗子给了送东西的彩翠当赏钱。彩翠只是过来送个东西,也没想到还能得到这么贵重的赏赐,又惊又喜,连忙跪在地上叩谢夫人。
“你们主子性子优柔寡断,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以前都是本宫帮忙劝说她,可是如今她越活越有主见了,竟然谁的话都不听了,这可真愁死个人!”乐夫人把针线盒子推到一旁,看着彩翠,不知怎的,居然有些倦意,心里想着应该是安神熏香起了作用。
彩翠是个憨厚的老实人,自然听不懂乐夫人话中的意思,也不晓得该做些什么,只好跪在地上回应说:“奴婢也担心主子,但是奴婢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乐夫人心里明白这个人心性单纯,要比会偷奸耍滑的人可靠。于是便多看了她一眼,不觉眼睛有些干涩,身子也觉得疲倦,随即便睡意朦胧,慢慢就合上了眼。何掌事见到夫人倦容,连忙扶了她到床上歇息,之后又转过身来招呼小宫女跟着自己出去。
“我知道你担心自己主子,那你也该知道夫人和你家美人关系最要好。我还记得以前你家美人多次做错了事受人为难,都是夫人给解了围。只是不知怎么的,美人最近对夫人冷淡了许多。你家美人性子安静,不喜争抢,善良又单纯,从来不恶意揣度别人,所以夫人担心她受了什么奸邪之人的挑拨,所以还请姑娘多看着点,有什么事与我们夫人说说,她也好尽早去帮个忙不是?”
彩翠听到何掌事这样说,心里竟然十分感激,顿时觉得乐夫人与何掌事都是知冷知热的贴心人,而自己也该为主子尽心尽力,心想这件事还可行,便连忙应下了。
这边彩翠刚走,何掌事也连忙拿了西美人送的小袄去了离宫后院的暖阁看望璟瑢。此刻她正趴在锦葵的怀里,由何其给她喂着汤药。见到何掌事端着新衣服进来,璟瑢原本因为苦汤药皱了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伸了手去接衣服,“姨姨又给我做新衣了,快拿给我瞧瞧!”
“公主,这不是夫人做的,是西美人做的。”何掌事把衣服端到公主的床上,放到一边,从何其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汤药,轻呷了一口,眉头一皱,不由得呵斥何其:“这么苦都不知道给公主拿些蜜饯来,我平日里怎么跟你说的?你都和着饭吃了不成?”
何其听到母亲这样呵斥自己,心里倒是很委屈,撅了嘴不情不愿地去拿了些蜜渍的梅子和小枣过来,端在一旁候着。璟瑢喝完了药,吃了些梅子,刚想从床榻上下来,又被何其拦住了,只好趴着休息。
她觉得无聊,忽然间想起靖懿姐姐前些天说过要给自己画一幅像,一直也没画成。既然不能出去走动,何不请请靖懿姐姐过来一趟呢?璟瑢这样想着,连忙吩咐何其去玄旸宫里请靖懿公主过来。
何其去了很久才回来,却没有把靖懿公主请回来。原来是那日靖懿来离宫里给璟瑢求情,本来穿的就少,结果又在冰冷的地面上跪了那么长时间,就感染了风寒,现在也一样在床上躺着静养呢!
璟瑢听到这话有些自责,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姐姐,连忙让何其把父王以前赏的金叶玉葡萄摆件给靖懿姐姐送过去,她记得以前姐姐来离宫里找她时就喜欢这个小摆件,还跟她要过,只是当时她没舍得给罢了。
何其不愿意去,窗外又下了雪,地面滑、不好走,她回来时已经摔了一跤了,这会儿膝盖还疼着呢。“那你去送。”璟瑢指着锦葵,锦葵听到何其说外面路不好走,也不愿意去,但是她可没胆量跟公主讨价还价,只好把金叶玉葡萄装在了垫了绸缎的盒子中,小心翼翼地抱着就出了门。
咸阳宫里的石板路皆由白石铺就,被工匠打磨的整齐,为着不打滑的缘故,表面有些粗糙的。但是从离宫到玄旸宫的路却不是如此,这是历经几代的白石路的,风吹雨打,人来人往,竟磨得有些光滑,如今又铺了薄薄的一层雪,更加容易打滑。锦葵把盒子揣在怀里,小心翼翼地走在路上,大气也不敢出,倒也没出什么事。出了离宫宫门,路面没那么光滑了,锦葵放松了警惕,如平时一般大摇大摆地走着,不觉踩到了路面上的一个石子,摔了个底朝天,而一直被她护着的盒子也飞了出去,里面的金枝玉葡萄落在墙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碎了一地。
锦葵顾不得疼,连忙站起来四处观望,确认没人发现后,又赶紧把金枝玉葡萄拼起来装进了盒子中。她觉得这些事不能让夫人和何掌事知道,但是也不能就这样把玉葡萄送到靖懿公主那里去,正为难间,迎面走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宫女,锦葵认出来那是离宫负责送洗衣物的宫女白白。白白手中还端着浣衣坊晾晒好的衣物,锦葵一看,是公主的银丝梅花棉衣。
白白原是西凉宫的宫女,半年之前只因西凉宫的主子病死了,才被派到了离宫去做些杂活。她自西凉宫那种不招人待见的地方来,性子又孤僻,不善言语,所以离宫里的其他宫女时常排挤她,像雪天里去浣衣坊拿衣服这种活,一般都是她做。
锦葵见到白白,心生一计,便拦住她,“白白,你帮姐姐个忙,姐姐今日腿脚不灵活,走不动道了。你帮姐姐把这个盒子给九公主送过去,去了就说这是咱们公主送九公主做谢礼的。”
“姐姐,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白白有些好奇,把装衣服的盘子放在一边的石头上,便伸了手想打开盒子。
锦葵怕白白发现玉葡萄已经碎了,连忙死死按住盒子不许白白打开,“主子们的东西岂是你我能看的?让你送过去你安心送过去就行了,怎么这么多嘴?”
“是。”白白从锦葵手中接过了盒子,抱在怀里,又把公主的衣服交给锦葵,劳烦她给公主带回去。锦葵接了衣服,立刻头也不回的走了。白白心里有些失落,心想好不容易忍着寒冷走完了从浣衣坊到离宫的路,现在却要到更远的玄旸宫里去。不过主子们的事情她也不能耽搁,立刻往玄旸宫的方向走去。
雪越下越大了,路也难走了许多,白白着急赶路又害怕摔倒,所以一直低头看路,不经意间撞了一个侍人,装得他骂骂咧咧地把白白推到路旁,这时她才发现是撞上了某个主子的车队,立刻知趣地跪在路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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