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周,乌云一直盘踞天空,街道旁盼雨的树也倦怠了。雨水打落的树叶,不会在空中飞舞,它们被沾湿的身躯直砸在地上,紧贴地面,像枯黄色的鱼鳞。下午的路灯下只有汽车驶过,橡胶轮胎劈开水面,白色灯柱上溅满了泥点。人都默默赶着回家,妄图在团聚中,忘掉阴雨的悲哀。
他站在窗边往外看时,雨水正流入下水道,顺着管道排进湖里,因此地上的积水仍和头一天一样。树上的叶子落了许多天,也不见减少,树枝仍然在寒风中高耸着,刺向天空。
风带着雨吹在脸上,他往外望的目光呆滞,宛如一具死尸。他推上窗户,踉跄退了几步,木然坐在床边。
玻璃被风震动,声音随风渐大渐小,像间歇的哭号。屋里没有开灯,只有透过乌云的少许白光照进来,在屋里留下诸多边缘模糊的影子。他垂下头,盯着白瓷地板,目光暂时栖息在这里,思想便在这哭号声中远去。
乌云每次都能唤起他所有阴天的记忆,而这些记忆无非和今天一样,混沌着鸣笛声和模糊的影子。他在记忆深处徘徊,摸索,寻不到一处安息。
他的思绪渐渐与灰蓝色的雨融合,大脑试图用梦消除悲伤。然而他的头垂到膝盖上,在倾倒的瞬间猛然醒来。
他发觉自己做了片时的梦,但在惊醒时便忘记,留下的悲伤在唾液中泛起铜腥味儿。他的目光开始在屋里游走,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这样做,但在周日和阴天他想不到任何有趣的事。
他把桌椅壁画都看了个遍,最终停在黄色外壳的美工刀上,眼睛的光一闪而熄。
他拿起刀,又放下,重复许多次,似乎心不在焉。一次他的拇指推出刀片,铁片锈迹斑斑,但又迅速收回,把刀扔回去,像扔一条缠绕手腕的毒蛇。
他犹疑着,忽然将刀刃抵在手腕上,皮肤上的脉搏依稀可见。因忍受不了出乎意料的疼痛,他放下刀,自嘲一笑,手腕上渗出殷红的血丝。
他碰上过许多这样的日子,工作以后每天都是单调的重复,是周一到周日的轮回,像铺满炽热火炭的圆形跑道,无处可逃。
深秋的夜里,他躺在床上,侧着身子,雨声中睁大眼睛。困倦袭来,他昏沉睡去。
他遇上一片沙漠,正是沙漠始终如一的晴天。他躺在沙地上睁开眼时,太阳正从东边的沙丘上升起。沙漠一望无际,像一片光洁的白色大理石。
他脑袋沉重,头痛欲裂,不知自己是怎么被抛到这儿的。他穿着睡着时的衣服,薄外套,在沙漠的清晨瑟瑟发抖。
他细细回想来这儿之前的事,却像失忆一样,连记忆从何处断开也不清楚。他挥舞双手,敲打脑袋,直到阳光照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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